敬玄主意到崔民元在說“平陽敬氏”這四個字的時候,特意加重了語氣,這說明這是兩個家族之間的沖突,而非是單單針對敬玄一個人的。
可真正的幕后兇手,按照姜雒先前的說法,敬玄估計多半是李世民暗中下的手,但這種猜測,不管有沒有證據,敬玄都說不出口。
因為與崔氏斗,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跟李世民斗,那就是真的死路一條了。
想到此處敬玄倏然一驚,莫非博陵崔氏也猜測是李世民下的毒手,準備殺雞給猴看?
崔民元看出敬玄表情上的變化,知道他這回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禁微微點頭,大概是默認了敬玄心中的猜測。
“所以我平陽敬氏就是你們博陵崔氏打算下重手對付的那只雞?”
敬玄的反問讓空氣中的溫度都徒然降低了三分,說到這里,敬玄冷笑道:
“你們想是把陛下當猴子耍么?怎么,不敢與陛下叫板,想拿我平陽敬氏作法,叫陛下知難而退?你就這么看得起我平陽敬氏?認定陛下會因此投鼠忌器?”
敬玄接連不斷的反問,讓崔民元微微皺了皺眉頭,這些話藏在心里便是了,為何要說出來?
殊不知是對皇家的大不敬么?沒想到這云中侯性子竟然如此直接了當,非是干大事之人啊…
崔民元這一刻覺得自己看走了眼,所以不愿再與敬玄徒費口舌,而且他的那些話自己也不可能作答,承認了,便是在褻瀆皇權,還是裝作沒聽見得好。
所以崔民元轉身就要拂袖而去,結果袖子卻被敬玄給一把拽住,這回是真的差點讓老頭子步履踉蹌摔個跟頭,再回過頭來時,已經沒了好臉色,冷聲呵斥道:
“云中侯這是做甚?!老夫先前見你也是我儒家一脈,出于好意提點你幾句,怎么,還打算把老夫留下作質不成?!”
敬玄嘿嘿一笑,沖崔民元拱了拱手,聊表了一下歉意,但又死死把他拉住,然后才說道:
“崔先生既然說都說了,不妨把話再說清楚些,究竟如何才能讓博陵崔氏不與我平陽敬氏為敵?”
沒辦法呀,現在的平陽敬氏,別看正在恢復元氣,想要對上博陵崔氏這等龐然大物,份量上還遠遠不夠。
能茍且一時便是一時,等將來有了底氣了,再與之叫板也未嘗不可。
這次尉遲恭過來時已經跟自己說了長安的形勢,說是有不少老臣上奏章彈劾自己行事暴虐,罔顧律法…
估計這趟回長安,腦袋上官職應該回被李世民給沒收,這樣也好,就安安心心的在戶縣教書也成。
只是博陵崔氏這個隱患卻是要必須清除,否則哪怕自己教書都教不清凈,何況還有史萬寶這個老梆子在暗中伺機想咬上自己一口呢。
當然,若是不計后果,敬玄也有幾分把握將博陵崔氏重創,但那樣做的代價就太大了,大到自己可能連命都保不住的地步。
說不定甚至還會牽連親眷好友,這是敬玄所不愿看到的一幕。
而崔民元聽他這么一問,還以為他是向自己服軟了,性子向來和善的崔民元語氣上也稍微緩和了幾分:
“辦法也不是沒有,若是云中侯能找出幕后真兇是誰,并且公之于眾,那博陵崔氏自然不會追究。”
這話說了等于白說,真兇?除了李世民還能有誰?
以自己現在文中子關門大弟子的身份,真要是說出來,那便是站在了皇家的對立面,李世民或許一時半會兒不會拿自己怎么樣,但與這些山東氏族站在一條線上,又豈能有好果子吃?
敬玄忽然發現自己似乎跌入了一個圈套,所以目光死死的盯著面帶微笑的崔民元:
“你們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本侯若是站出來,于你博陵崔氏又有什么好處?你們就不怕惹怒陛下?”
崔民元淡淡一笑,看著敬玄的目光夾雜著一絲可悲:
“該明白的人應該明白,云中侯就不要多問了。”
說完這句話,崔民元轉身就走,而這一回,敬玄沒有再去拉住他。
做為一個后來人,敬玄心中也能猜測到幾分,這些山東氏族無非就是想用些有的沒的,來質疑李世民皇位的正統性。
說白了就是想攥點皇帝的把柄在手中,但李世民會吃這一套?
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