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著各異的狼鎮百人隊正在荒野中以單縱隊形行進。
皮埃爾扛著一桿火槍,一瘸一拐地往前挪著,每邁一步都極為痛苦。
但隊列又不停催著他往前走,讓他沒法休息。
早上,少尉把鎮武庫的武器發放給民兵,皮埃爾還以為今天要練放槍。
他沖到最前面搶到一把火繩槍,美滋滋地以為拿到個大玩具。
皮埃爾等著發彈丸火藥的時候,少尉命令所有人帶好武器,跟著他走。
這一走,就走了一整天。
不知道什么時候離開了道路,隊伍在野地里一直走到大角河畔,隨后沿著河岸行進。
開始隊列中還有歡聲笑語,但最后只剩下痛苦的沉默。
皮埃爾現在連呼吸都十分困難,他只感覺兩腿肌肉僵硬酸脹,腳、肩、襠下就像被鐵砂磨蹭一樣疼。
已經完全失去了東南西北的概念,他只是麻木地跟著走。
最幸運的民兵只分到一把弓,沒上弦的單體弓拿在手里就像根棍子。
分到武裝劍和長戟的民兵運氣稍差,這兩樣兵器更沉一些。
最慘的倒霉蛋正扛著火槍。從熱沃丹買回來的火繩槍每桿十六斤,沒有槍帶。
皮埃爾扛在肩上仿佛有千均重,肩頭的肉都被磕得沒了知覺。
他終于明白看到他搶著要火槍時,少尉臉上那若有若無的笑意。
“那個家伙。”皮埃爾恨恨地想:“肯定舒舒服服騎在他那匹銀灰駿馬上,笑著看我們受苦。”
右手旁就是奔涌的大角河,瀕臨極限的皮埃爾竟生出一個念頭:干脆跳進河里,就不會經受這樣的折磨了。
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猛地甩了甩腦袋。
心中有一個聲音不停地誘惑他:“為什么要給自己找罪受呢?為什么不歇一會呢?歇一會吧,歇一會你會很舒服的。不要在意別人怎么看,他們憑什么評價你?”
終于,皮埃爾拋棄了全部自尊。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在對誰宣言似地大聲喊:“我不走了!”
他后面的人只是看了他一眼,無言地繞過他繼續跟著隊列往前走,每一個人都如此。
坐在地上的皮埃爾先是感受到難以言說的愉悅,緊隨而來的卻是無盡的羞愧感。
他躺在地上,把頭埋進蒿草里。
“誒?你怎么了?”是瓦希卡的聲音。
“我走不動了。”皮埃爾吸著鼻子說。他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不想讓別人看出他在流眼淚:“我不想走了。”
瓦希卡把皮埃爾的火槍撿了起來:“再堅持堅持。”
皮埃爾雙手撐地站了起來,默默點了點頭。
瓦希卡肩上扛著皮埃爾的槍和他的長戟,皮埃爾一瘸一拐跟在他后面,兩人又重新匯入隊列。
“瓦夏。”皮埃爾小聲說。
“嗯?”
“我知道你為啥能當十夫長了。”
嘹亮的號聲從前方傳來,有人在大喊:“原地休息!原地休息!”
聽到休息命令,疲倦不堪的民兵紛紛扔掉武器,癱倒在地。
皮埃爾急不可耐地扒掉靴子,兩只腳腫的像蘿卜一樣,都已經磨出連串的水泡。
“我感覺我襠里好像磨破了。”瓦希卡苦笑著說。
皮埃爾沒答話,他兩腿之間那地方也是火辣辣的疼。
一個人從隊列最前面走了過來,沿路上的民兵紛紛低頭致禮——他們實在站不起來。
走到瓦希卡和皮埃爾身旁,兩人認出來者是蒙塔涅少尉。
少尉扛著桿火槍從兩個杜薩克身邊經過,沖著兩人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