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送行的人里還有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弗朗茨“名師”施密特。
溫特斯走到鎮廣場東南角,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頭發花白的老劊子手正在和孫子說些什么。
劊子手爺孫身穿樸素的灰色外衣,和他們在刑場上花枝招展的服裝完全不同。
老劊子手是來送他的孫子海因里希·施密特。
看到少尉過來,弗朗茨摘下帽子深深地鞠躬:“謝謝您給海因里希一個機會,大人。”
“舉手之勞。”
無論如何解釋,劊子手都是在殺人。這是一個受詛咒的職業,“劊子手的賤種”是最惡毒的罵人話。
人們需要劊子手,卻也鄙視、唾棄、遠離劊子手。
因為沒有其他行業、人群再接納他們,劊子手到最后往往變成一門家族手藝。
許多劊子手家族都是因為名譽受損而被指派為劊子手,施密特家便是如此。
名師弗朗茨做夢也希望能恢復家族名譽,如果不能,那至少也要讓后代擺脫劊子手的命運。
狼鎮的抽丁是一次機會,作為士兵服役之后,海因里希將有權優先購買共和國的新土地。
在那里,他或許可以隱姓埋名、埋藏家族的過去,擁有一個普通的農夫的生活。
“不要怕苦,不要想家……”弗朗茨絮絮叨叨地囑咐著。
海因里希點著頭,但爺爺接下來的舉動讓他大吃一驚。
老劊子手從馬車上取出斬首劍,鄭重地交給孫子。
“帶上這個。”弗朗茨一字一句地說:“記住這柄劍帶給施密特家族的痛苦,永遠記著。”
“那爺你怎么辦?”海因里希慌張地拿著大劍。
弗朗茨嘆了口氣:“我也該退休了。”
……
“溫特斯大哥!車都裝好了!”夏爾跑到溫特斯身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什么時候走?”
“夏爾。”溫特斯拍了拍夏爾的肩膀:“你現在得叫我百夫長了。”
狼鎮百人隊,滿員八十名士兵,兩名憲兵,一名軍官,已經盡數到齊。
兩個憲兵的名額,溫特斯委任給夏爾和海因里希·施密特。
隊伍列成整齊的兩路縱隊,卡曼神父主持了出發的祝福儀式。
儀式結束后,卡曼從教堂的院子后面牽出兩匹馬,一匹備著鞍,另一匹馱著行囊。
“沒有隨軍神官怎么行呢?”年輕的司鐸笑著問。
瑞德修士從送行的人群中走了過來:“卡曼兄弟,你要跟著去?”
“我不跟著去不放心。”卡曼語氣像是在乞求原諒。
“唉,你走了,我留在這也沒什么意思。”瑞德嘆了口氣,對著少尉說:“小子,你是不是還缺一個抄寫員。”
溫特斯也不廢話:“我讓夏爾去給你收拾行裝。”
“我有什么行裝?”老托缽修士哈哈大笑:“我來時只有兩袖清風,走時自然也只帶著兩袖清風。”
“安格魯!”
小馬倌應聲跑了過來。
“把紅鬃備好鞍,給瑞德修士騎。”
“你這小子,我看你是想要我死。”老修士瞪了少尉一眼:“讓我這把老骨頭騎馬?虧你想的出來。你不是有輛大車嗎?我去坐車。”
說完,老修士瀟灑地朝著馬車走了過去。
溫特斯跨上強運,視線掃過士兵們的面孔、晨霧彌漫中的狼鎮、遠處隱藏在大霧后的森林、山脈和萬年雪。
“出發。”他輕夾馬肋,第一個走出鎮廣場。
狼屯鎮蒙塔涅百人隊,奉命前往楓石城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