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作為資深演講者,溫特斯肯定這種程度的聲音絕不是憑人力能輕輕松松發出來的,至少也得漲紅臉、啞著嗓子,聲嘶力竭地喊才行。
由此,溫特斯判斷卡曼一定是在使用類似[擴音術]的神術布道;或者反過來說,神術同樣能夠實現[擴音術]的效果。
溫特斯甚至想當場用紙筆記下來這一發現,他使出很大的勁才克制住右手伸向筆記本的沖動。
就這樣,儀式順利地進行。
領圣體的時候,溫特斯也微笑著走到祭臺前,沒有像過去那樣存心回避。
溫特斯現在想得透徹——沒有必要故意拿出施法者的姿態,那樣反而是落了下成;該吃吃該喝喝,他就當白吃小餅干來著。
倒是卡曼,見到溫特斯過來領圣餐,他特意拿出一塊沒經過祝圣的餅給溫特斯,也不給溫特斯喝“圣血”。隨便把溫特斯打發走了,令溫特斯頗感不公。
儀式結束后,溫特斯讓俘虜們在空地上列隊集合,狼鎮的教徒們在不遠處圍觀。
帕拉圖有以戰俘為奴的傳統——奴隸制其實不配被稱為傳統,史詩里記載的上古國家個個都蓄奴。只不過當其他人一點點拋棄奴隸制的時候,帕拉圖人將它延續了下來。
從實用角度出發,帕拉圖人抓赫德人為奴尚可理解。他們要削弱赫德諸部,又不能“遷蠻內附”,那么光殺男人就意義不大,女人和小孩才是關鍵。
但是帕拉圖人對帕拉圖人下手同樣不留情。過去帕拉圖貴族打私戰,沒錢贖身的戰俘要么當農奴、要么被賣到海外去。在毛紡織業興盛以前,奴隸才是帕拉圖的主要出口商品。
所以溫特斯的俘虜雖然不情不愿,但他們某種程度上接受了被強迫勞動的處境——畢竟沒被賣到海外去,還不算太慘。
見即將蒙赦的俘虜都到齊,溫特斯站到馬車搭成的講臺上,高聲質問他們:“你們是否認得我。”
他的目光掃過人群,俘虜們紛紛低下頭,無人敢對視,也無人敢回答。
誰能不認識血狼?就是血狼把他們抓到這里來的。
“那知道我為什么像對待奴隸一樣對待你們嗎?”
還是沒人敢開口。
溫特斯停頓片刻,替俘虜們回答:“因為你們打了敗仗,對吧?”
這句話算是說到俘虜們心坎里,他們大部分都是后期被伏擊的征糧隊成員。早期伏擊的征糧隊經甄別后,大部分俘虜都直接釋放。
“大錯特錯!你們勞動,那是因為不勞動就活該挨餓!你們站在這里,卻不是因為你們打了敗仗!”溫特斯厲聲呵斥:“抬起頭,都看著我!你們站在這里,是因為你們曾經強搶老百姓的糧食!逼得他們活不下去!不收拾你們,就只有你們能活下去,其他人都得餓死!”
絕大多數俘虜的表情都是茫然而疑惑。
這番道理幾個人能聽懂?溫特斯不知道,或許還是“打敗仗當奴隸”這套邏輯更容易被接受。
溫特斯心底嘆了口氣。大本汀今日逃得一條性命。巴德堅決反對公審大本汀,因為只要溫特斯還披著駐屯所的外衣,他就沒有任何正當理由審判“盡職盡責的本汀鎮長”。
他要建立的政權的合法性究竟在哪里?神授?武力?民意?這是溫特斯不得不苦苦思索的問題。
但溫特斯今天不是來給囚犯開會的。
“我所俘虜的敵人當中,凡是在征糧過程中犯下殺人、強暴等重罪的人。”溫特斯指向勞役營外面的絞架,聲音令所有俘虜不寒而栗:“皆已抵命。”
“我所俘虜的敵人當中,凡是在征糧過程中犯下傷人等輕罪的人。”溫特斯不容置疑地宣布:“繼續服刑。”
“剩下你們!剩下你們這些平庸的惡人!我給你們機會重新取得自由,我將給你們機會回到家人身邊。”
溫特斯大手一揮,薩木金帶人抬出火盆,火盆里放著六把烙鐵。
“但是機會,只給你們一次!”溫特斯指向火盆,冷漠而威嚴:“想要的,走上前來。”
俘虜們面面相覷,沒有敢動彈。
薩木金大步走到第一排的一名瘦小俘虜面前:“你!想不想回家?”
“我?”俘虜驚慌吞咽口水,怯生生地支吾:“想。”
薩木金拖著俘虜走回火盆旁邊,拿出烙鐵。烙鐵的頭竟然是圣徽的形狀,已經燒得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