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正在爭奪的這片淺灘沒有官方名字,鐵峰郡人只管它叫“徒涉場”或是“滂沱河徒涉場”。
曾幾何時,馬掌伊萬的匪幫就是在這里伏擊狼鎮車隊。
如今又輪到巴德帶兵在這里抵御特爾敦人。
此地反復染血,并非巧合。
作為支流,滂沱河的水量雖然不如大角河,但是沿岸山林密布,適宜渡河的位置并不多。
長久以來,想過滂沱河都只有兩條路可走:
要么經由小石鎮,那里地勢平坦、河道狹窄,有跨河橋;要么走黑水鎮和牛蹄谷之間的淺灘——即“徒涉場”。
從地形上來看,徒涉場是中鐵峰郡的大門。特爾敦人要攻、鐵峰郡人要守,圍繞這片淺灘的殘酷爭奪在所難免。
咬牙挺過最初幾輪箭矢交換,鐵峰郡民兵的人數優勢逐漸發揮出來。
為了追求射速,特爾敦人騎射的準頭和力道都有限。
鐵峰郡人投石和步射的準頭、力道也不怎么樣,但是民兵人多。
當戰斗以一種交換傷亡的形勢進行時,也就是勝利的天平滑向鐵峰郡一邊時。
這支特爾敦百騎隊的頭領、圖魯科塔[嚼尸]駐馬南岸觀戰,局勢一目了然:兩腿人能守無非是靠著拒馬和柵欄,刀對刀、槍對槍地拼殺,兩腿人立刻就會潰敗。
見“驅獸”戰法沒有奏效,嚼尸召來麾下的親信紅翎羽耳語幾句,后者當即引著十幾名甲騎從右手側繞向淺灘邊緣。
特爾敦甲騎一出陣,便引得鐵峰郡民兵的陣陣驚呼。
因為這些甲騎身上披掛的不是諸部常見的扎甲,而是整套的黑色四分之三板甲。
伴隨著南岸傳來的號角聲,特爾敦輕騎收縮隊形,重點向甲士進攻的方向傾斜箭羽,壓制帕拉圖人。
特爾敦甲騎在三十步外翻身下馬,提著盾牌和繩索逼近河岸。
他們停留在戟、矛等長柄武器的攻擊范圍之外,像套牛一般套住拒馬和柵欄,再借用戰馬的力量將木樁連根拖走。
民兵擲出的石頭、射出的箭矢難以傷到甲士要害。
特爾敦甲士仗著板甲堅固,也對矢石不躲不避,以一種無可阻擋的姿態沖擊著民兵的心理防線。
巴德修筑的柵欄沒有橫著的梁,形似豎起來的拒馬樁,一根是一根。缺點是很容易被拔倒,優點是不會被成排拔倒。
巴德在心底輕輕嘆息,上次他見到這些黑色四分之三甲時,穿著它們的還是卡斯特麾下的手槍騎兵。
“吹號,第二節。”巴德放下弓,吩咐身旁的號手。
像是在呼應號角聲似的,尖銳的軍號聲也在北岸響起,甚至壓制住了沉悶的號角聲。
鐵峰郡民兵的陣型發生變換,被單獨編為一隊的熟練長弓手換到左翼,開始壓制特爾敦弓騎。
一個特爾敦甲士不管不顧地拔除柵欄和拒馬,對軍號聲絲毫不理睬。他穿著兩腿人最好的甲胄,除非騰格里不保佑,否則弓箭絕難傷到他。
不無須很大的缺口,只要能容三馬并行,騎兵就能沖進兩腿人之中。到那時,第一個殺進敵陣的功勞就是他的。
忽然,風雷之聲在耳畔響起,一股巨大的力量從頭頂傳來。哪怕隔著頭盔,這股巨大的力量仍舊將特爾敦甲士打得顱骨開裂、七竅流血。
特爾敦甲士眼前一黑,緩緩倒進河里。鈍擊沒有當場殺死他,他最終在昏迷中死于嗆水窒息。
那甲士到死也沒明白是什么殺死了他,但是觀戰的嚼尸看得清清楚楚。
對岸的兩腿人舉起一根根像用在懸肉祭天儀式那樣長的木桿,就像拍蒼蠅一樣,將他的數名精銳甲士活生生拍死。
[注:大約六米]
嚼尸終于明白對面的柵欄為何不加橫梁——有了橫梁,長桿就沒法通過柵欄的間隙拍擊。
還活著的幾名甲士狼狽地逃離河岸。長桿的攻擊范圍也有限,只要拉開距離就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