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特斯不明白自己的話如何刺激到了對方,他奇怪地看向小普里斯金,又看向地上的碎片。
小小普里斯金慌忙彎腰去撿杯子的尸體。
溫特斯啞然失笑,他無奈地離開座位,伸出手幫助普里斯金家的小子收拾爛攤子:“你到底是怎么了?”
一直沒參與談話的利奧先生笑瞇瞇地開口:“我想……這位普里斯金先生是把您當成[屠夫公爵]一類的殘暴人物了。”
“是這樣嗎?”溫特斯驚訝地問小小普里斯金。
“不是。”小小普里斯金驚恐地瞪大眼睛,頭甩得像風車:“不是。”
溫特斯想起安娜的話,不禁嘆了口氣。
把鋒利的瓷片一枚枚揀起放進盤子里以后,他看了看小小普里斯金欲哭無淚的臉,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你沒有必要這樣怕我。只是可惜我這杯子,我就這一套能待客的茶具。”
“等我到了楓石城,再給您送一套過來。”利奧先生笑瞇瞇地說。
“算了。”溫特斯頗為失落地倒向長椅:“瓷杯子送給我,早晚還得再摔。”
“沒關系,我為您準備一套琺瑯器。”利奧先生應對自如:“鐵胎瓷面,無論怎么摔都不會碎。”
被人與屠夫公爵相提并論,溫特斯心里總有些不是滋味。他自問沒像屠夫公爵那樣大開殺戒過,勉強也還算寬容、仁慈。
他很想問問小小普里斯金,“你為什么這么怕我?我哪里嚇到你了”。不過他知道問了也沒用,最終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
“有錢的人永遠都會害怕握劍的人。”利奧先生仿佛讀懂了溫特斯內心的不平,笑著開解道:“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從來都是如此。”
有錢的人害怕握劍的人,溫特斯咀嚼著這句話,不禁莞爾:“您呢?您也害怕握劍的人。”
“那當然。”利奧先生坦率地說:“不然我何必跟著‘卡布·奇諾上校’來鐵峰郡呢?還不是因為我自己不敢上路。”
“所以有錢以后,人就會開始追求權力?”溫特斯回憶著歷史典故:“就像克拉蘇那樣?”
利奧微微側頭,因為他并不知道克拉蘇是誰。溫特斯簡單說了說馬庫斯·李錫尼·克拉蘇的生平。
聽罷,利奧先生沉默了一小會:“大概如此吧,有了金錢就開始會追求權力,這是沒辦法的事情。除非……”
“除非什么?”
利奧先生指了指小小普里斯金:“您說他為什么怕你?”
被晾了半天的小小普里斯金心頭一驚。
“您不是說了嗎?”溫特斯瞥了一眼小小普里斯金:“因為我握著劍。”
“表面看是因為您握著劍。”利奧先生緩緩說:“本質上,是因為他的生命、財產、地位,您全都可以任意剝奪。無需理由也無需說明,只要憑借劍就行。”
利奧先生的胖臉這次沒有一絲笑意,他看著小小普里斯金,問道:“普里斯金先生,您覺得是不是這樣?”
小小普里斯金沒有說話,但他的表情能說明一切。
溫特斯為自己辯護:“我絕無那樣做的想法,也沒有那樣做的理由。”
“有沒有意愿是一碼事,有沒有能力是另一碼事。”利奧先生停頓片刻,真誠地說:“除非能徹底消除這種‘不安全感’,否則他——以及千千萬萬個他——永遠都會害怕您,永遠。”
說完,利奧先生聳了聳肩,又回到笑瞇瞇的模樣:“不過……握劍的人想要的東西或許正是‘恐懼’。瘋皇理查借了聯省銀行家的錢敢直接賴賬不還,不就是因為他握著劍?哪會有當權者愿意閹割自己的權力呢?”
利奧先生最后的話,其實是隨口說來寬慰溫特斯的,但是他發現溫特斯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