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高灰發侍者是領班的外甥,名叫[羅杰]。在信任的下屬兼親戚面前,領班說話也就不再有顧忌。
“依我看。”領班咂咂嘴:“他要么是某位侯爵的繼承人,要么是某位公爵的私生子,左右不會差出太多。”
羅杰不解,豎起耳朵等著領班繼續說。
領班咂咂嘴:“大人物……我也算見過不少。雖然格拉納希男爵年紀不大,但是我在心里把他放到那些閣下中間,不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羅杰表面點頭,實則對舅舅的說法嗤之以鼻。
領班一眼看穿外甥的想法,他皺起眉頭,虛指湖畔小樓:“你就一點都沒瞧出來?”
“瞧出什么?”羅杰茫然無知。
“格拉納希男爵的護衛。”領班壓低聲音:“全都是杜薩克!”
羅杰大吃一驚:“可是他們?”
“他們什么?不穿制服、不戴耳環、不留額發、不佩馬刀的杜薩克,就不是杜薩克了?他們說話的口音,他們騎馬的姿勢……還有羅圈腿,我閉著眼睛都能聞出他們的來歷,你就一點沒看出來?”領班恨鐵不成鋼地說:“要是沒一個更厲害的爹,就憑他一個小小的男爵,哪來這么多精悍的杜薩克衛士?”
……
凡是帝國貴族,都以擁有杜薩克衛士為榮。
杜薩克雖然因為軍紀松散、作風浪蕩飽受詬病,但他們是直接效忠于皇帝的“自由民”,單這一點就使他們獨立于貴族階層。
從查理大帝委派[伯爵]管轄地方開始,帝國的封建體系演化、延續至今,杜薩克在其中的定位已然與[男爵]相仿。二者都是依附于皇權的力量,區別只在于一個是貴族、另一個不是貴族。
只有皇帝可以修改杜薩克的人身依附關系。沒有皇帝的諭令,就算是皇子公侯杜薩克也不伺候。
因此,賜予杜薩克衛士代表著皇帝的寵信,得到杜薩克衛士則是權勢和地位的象征。
至于格拉納希男爵……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貴族,顯然還沒資格擁有御賜衛士的殊榮。
……
領班耳提面命之后,旅館上上下下對于男爵的態度不自覺變得殷勤許多。
傳言也不脛而走。
先是有個住客看到馬車經過,隨口向侍者打聽了一句。很快,關于男爵的各種小道流言就成了旅館客人們最時新的話題。
格拉納希男爵夫婦中午才到鋼堡,還沒等天黑,城里一些消息靈通的人士已經得知新來了一位很有錢的帝國貴族。
所謂的消息靈通人士,包括但不限于:個別體面人家的女士、其他旅館或餐廳的經營者、從事鐵器貿易的商人以及鋼堡本地很有活力的社會團體。
其中,有人興奮地分享傳聞,有人感到嫉妒,有人看見破產前的最后一根稻草,有人嗅出肥羊的味道。
但是還有一個人,他得知傳聞之后的態度和所有鋼堡人都不一樣,因為……
因為他不是鋼堡人,甚至不是蒙塔人。
……
[鋼堡,湖灣區,萊西兄弟商行]
“……男爵夫婦、八個護衛,還有位神父。一共九人,包下一座獨棟。”灰白頭發的瘦高男子站在桌前,掰著手指頭苦思冥想:“對了,他們用了五輛馬車!”
坐在桌后的黑臉男人興致缺缺,在賬簿似的本子上潦草記了幾筆。
灰發高瘦男子裝出絞盡腦汁也再擠不出什么東西的苦惱模樣,訕訕道:“我就知道這些。”
黑臉男人隨手把羽毛筆往墨水瓶里一插,捏起少許細沙撒在紙面,頭也不抬地說:“你做的不錯,羅杰。”
灰發瘦高男子——格拉納希男爵入住的旅館里那個名叫羅杰的侍者——馴服地彎腰行禮,全然沒有面對舅舅時不耐煩的態度。
只是他的眼睛卻在偷瞟黑臉男人放在桌上的錢袋。
黑臉男人發覺羅杰的目光,咧嘴笑著打開錢袋,扔給羅杰一枚銀幣:“以后也放機靈點,打聽到什么消息隨時告訴我。要是能做成生意,也會讓你分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