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院的回音結構使得保羅·伍珀和約翰·塞爾維特的話語異常響亮,不時還有震耳欲聾的呼應聲從階梯座椅傳出。
“如何?”卡洛·艾德問溫特斯。
“伍珀市長很厲害。”溫特斯低聲回答:“但塞爾維特議員應該能贏。”
不得不承認,保羅·伍珀在辯論中的精彩表現令他在溫特斯心中的印象大大改觀。
舉止夸張、神色輕浮的市長先生走上講臺以后仿佛變了一個人,他口若懸河、激情澎湃地歷數鋼堡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從大到強的光輝歷史,聽得鐵匠行會的成員們發出一陣陣雷鳴般的掌聲。
講完爺爺、父親和自己的政績,伍珀市長話鋒一轉,開始將矛頭指向號角堡和“那些我們不能提到名字的人”,極力渲染鋼堡目前面臨的危局,仿佛鋼堡已經坐在火山口而不自知。
再次簡要提及先人偉業之后,保羅·伍珀得出結論,只有他——伍珀家族的忠實公仆——才是能帶領鋼堡走出困境的領袖。
如果是之前保羅·伍珀在溫特斯眼中是[沉湎酒色的花花公子],那么在這樣一通長篇大論之后,保羅·伍珀的形象至少也變成了[雄辯的沉湎酒色的花花公子]。
相比之下,約翰·塞爾維特的表現乏善可陳。
在溫特斯砍來,塞爾維特議員最大的問題是他的聲音不好聽,緊巴巴的,缺少感染情緒的魔力。
一對一相處極具壓迫感的塞爾維特議員,站在大庭廣眾的場合卻氣場全無。
塞爾維特議員機械地念誦提前背好的講稿,如同防止太久以至于脫水的黑面包——又干、又硬,又乏味。
其他人或許認為塞爾維特的講話風格是天性所致,溫特斯倒是覺得議員先生的拙劣表現完全是因為他太過緊張。因為太緊張,所以只能用不帶任何感情的方式演講。
但是塞爾維特議員的講話內容倒是干貨滿滿。他沒有花時間追憶光輝歲月,而是著眼當下的局勢。
議員先生秉持著極度悲觀的態度,提出必須將“貿易禁令長期化”和“帕拉圖內戰擴大化”視為制定政策的前提條件。
塞爾維特的觀點很有趣,令溫特斯聽得入迷。
議員先生認為:試圖正面挑戰號角堡是嚴重誤判形勢,貿易禁令不僅不可能放松,反而會日益嚴厲;短期內,鋼堡必將遭受重創;
但是隨著帕拉圖內戰的擴大,對于鋼鐵和武器的需求終將邁上更高的臺階;到那時,即使聯省也不得不給鋼堡解綁、向鋼堡求援;
所以當務之急是保護鋼堡的鐵器產業,幫助各家工坊捱過最初的沖擊;
可以由教區總行會、市政府、州議會提供擔保、借款給瀕臨破產的工坊主,或是直接設置倉庫,規定價格進行收購……
聽到最后,溫特斯甚至拿出紙筆邊聽邊記。顯然,比起雄辯的伍珀市長,塞爾維特議員的演說更加言之有物——雖然他親聯省。
所以溫特斯才會回答卡洛·艾德:“伍珀市長很厲害,但塞爾維特議員會贏。”
卡洛·艾德卻不同意溫特斯的判斷,他笑著搖搖頭:“我看難說。若不是眼下局勢的確令人憂心,塞爾維特議員甚至沒有任何贏面。即使是現在,塞爾維特議員勝選的可能也不會超過一半。”
“為什么?”溫特斯不明所以。
卡洛·艾德將目光投向辯論臺。
選舉辯論已經進入到互相質詢的環節,保羅·伍珀與約翰·塞爾維特你一言、我一語,針鋒相對。
伍珀攻擊塞爾維特不是真正的索林根人,也不是鐵匠,全靠給人當養子繼承鍛爐、拿到選舉權。
塞爾維特則不認可保羅·伍珀的能力,更是列舉數樁伍珀市長為親朋好友大開方便之門的案例。
“這種辯論不像比拼劍術。”卡洛·艾德悠悠道:“比劍要的是戰勝對手。下面正在進行的辯論,其關鍵則在于爭取聽眾。能否駁倒對手反在其次。”
溫特斯也把目光從兩位辯手身上挪走,轉而投向聽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