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黃昏還有個把時辰,鎮海街的街面上人流如潮洶涌。來自洪荒九州的商旅操著南腔北調的口音三五成群游走在街上,那指點江山口沫橫飛的意態好似人人都是腰纏萬貫的富豪。
但往往當他們路過醉風樓的時候,嗓門會不約而同放低,腳步更如有默契地加快許多。
此處,正是大越國排行前三的銷金窟,萬貫家財未必能買來醉風樓的一夜風流。
這里有來自異鄉最驚艷美麗的藝伎,有洪荒名氣最大的廚子,也有各種各樣你想象不到的享樂。總之,被貧窮限制的不僅僅只是想象,還有進出醉風樓享受奢華與格調的權利。
所以醉風樓不單單僅僅是街面上立著的那棟五層高樓,還有樓后面占地百畝的園林。
據說有人曾經在醉風樓五樓的墻上揮毫潑墨寫下:“十年一覺寧州夢,贏得酔風薄幸名”。
十四個字引得大江南北轟動,不知多少文人墨客風流才子慕名而來,只為在醉風樓里一擲千金得見真跡。
至于醉風樓的老板,還有他手下那些跑堂的、看門的、護院的,一個個腰板挺得筆直,鼻孔抬得朝天,走在大街上更是時時不忘把那塊刻有“酔風”二字的腰牌晃得叮當響。
再過沒幾天,十年一屆的四海盛筵即將召開,這回輪到寧州府的苗天王做東。
在洪荒天下,能夠與四海盛筵比肩的也只有十年一度的五岳大典。于是民間有種十分流行的說法,洪荒天下的財富若有一石,那么四海盛筵里的賓客肯定要占去四斗,五岳大典也能夠拿走四斗,剩下的兩斗才是被其他人分掉的。
這話當然有些夸張,至少諸如洪荒天下的二十一家宗門論及財富也絕不遜色。只是這些宗門無論正魔佛道終是世外仙修,與老百姓的家長里短無關。
這些天醉風樓的護院們全部像打了雞血,一個個神精氣足比畫上的門神更多兩分煞氣,排成兩溜筆直的人墻立在樓外,這排場這派頭看遍大越國的酒樓飯館也就獨此一家。
原本開店的人,做生意講究的是擺開八仙桌,招待十六方。來的都是客,全憑嘴一張。但醉風樓的老板不同,他的生意經只有六個字:豪奢、豪奢,必須豪奢!
如果一定要在豪奢之前加個形容詞,那必須是“高雅”。
就像現在,十六名筑基階的護院在門外分列兩廂,為的是將閑雜人等區隔開來,給真正進樓金主們無上的尊榮感與安全感。
總之,護院們要做到的就是風能進雨能進窮人與狗不能進。
當然若是金主們帶來的寵物,立刻會有最細心最善解狗意的婢女替主人們熱情照料,諸如梳洗打扮,修剪指甲,吃喝拉撒,按摩筋骨,調理養生……如果愿意,還可以幫忙配種,讓狗狗們開枝散葉繁衍后代,讓狗主們親上加親。
這時眼看著日頭偏西,到了快交班的當口,醉風樓大門外的人墻們稍稍舒展了一下筋骨,緊繃的神經慢慢松弛下來,趁著空隙低聲說笑幾句。
忽然,有人注意到鎮海街的南面緩步走過來一個白衣少年,頭上還綁著一條白布。
“誰家又死人了?他娘的晦氣!”護院低聲咕噥,也沒放在心上。
誰知白衣少年徑直朝醉風樓走來,邁步就要進樓。
“這位小哥,請留步。”護院皺了皺眉,上前伸手攔住了白衣少年。
護院姓周,在醉風樓當差已經有三年多,也算老人了,新近被提拔成了班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