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廣聞大師偕行而來的還有此時正在寺中作客的雪巖宗紫青雙修劍魏枕、徐如萱夫婦。
兩人神色陰沉地審視陸葉,早有人報自己的孫女魏寶笳和門下兩個徒孫黃笳影、朱笳府與這少年在曹娥山下發生沖突,還被陳斗魚一人賞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惹禍的苗頭就是那個東海妖人房書平,如今躲在陸葉和陳斗魚身后,居然還堂而皇之登上曹娥山,簡直視雪巖宗如無物。
這個姓陸的少年來歷可疑,和懸天觀、龐左道之間的關系說不清道不明,豈知不是陸飲雪和葉還虛留下的孽種?
然而接引橋上這突如其來的一出,無異于云竇寺給了陸葉一道免死金牌。現在有誰敢質疑這少年的來歷,等若是在質疑云竇寺。
魏枕和徐如萱自然不至于怕了云竇寺,可現如今自己在人家的地盤上作客,除非有深仇大恨否則總不能當場撕破臉皮。
一想到這里,魏枕就覺得自己的右胳膊在疼。
三年多前東海之戰,他的右臂被陸博削斷,盡管憑借無上玄功白骨重生,可也元氣大傷且終究留下了隱患。徐如萱額頭被陸博刻了個“貪”字,任憑夫妻兩人想盡辦法用盡手段始終無法去除,最后只好用厚重的劉海遮住前額。
此事早就傳遍洪荒天下,雖說沒人敢在魏枕和徐如萱的面前自討沒趣,可背后戳脊梁骨的、茶余飯后哈哈哈的大有人在。
魏寶笳遠遠看到自己的祖父祖母,立刻“哇”地聲哭了出來,叫道:“爺爺,我被人打了!就是這個懸天觀的陳斗魚,還有那個姓陸的小子!”
眾人無不驚愕,數十道目光聚焦過來。
徐如萱面色鐵青,暗罵魏寶笳不懂事,揚手給了孫女一記響亮的巴掌。
魏寶笳被徐如萱的巴掌扇懵了,手撫面頰一時竟暗啞了嗓子。
這一巴掌聽上去響亮,力道并不重,徐如萱也就是想做做樣子給外人看。但對魏寶笳來說,她從小到大深得爺爺奶奶寵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今日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無緣無故賞了一記耳光,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
魏枕面沉似水道:“寶笳不可無禮!往日大家寵著你,可那都是在家里。行走江湖,你怎可恃寵而驕忘乎所以?還有你們兩個——”
他陰冷的目光掃視黃笳影和朱笳府,嚇得兩人急忙跪倒在地不敢抬頭。
魏枕斥責道:“寶笳年少不懂事,得罪了懸天觀的小祖師。你們身為師兄非但不好生規勸,反而煽風點火幫她一起胡鬧,委實令老夫失望!”
“小祖師?”黃笳影和朱笳府面面相覷一頭霧水。
魏枕哼了聲道:“陸公子有懸天觀開山宗師顧華醒顧真人的宗祖敕令牌在手,自然也就是懸天觀小祖師。你們長了幾個膽子,竟敢挑釁他,都活膩味了么?”
黃笳影和朱笳府臉色發白,這才明白陳斗魚為何毫不留情讓自己三人吃耳光。
魏寶笳如夢初醒,想到自己曾當面罵陸葉“混蛋”,禁不住心中后怕,大哭道:“他又沒說,我怎么知道?你們不問青紅皂白就打我,我、我不理你們了——”說著掩面飛奔而走。
徐如萱叫道:“寶笳,你回來!”
魏寶笳置若罔聞,沿著山路往后山奔去。
魏枕朝跪在地上的兩個徒孫喝道:“還不快去,寶笳若有事,我饒不了你們!”
黃笳影和朱笳府如獲大赦,忙不迭起身去追魏寶笳。
魏枕轉回頭來,朝廣聞大師搖頭嘆氣道:“老夫管教無方,讓方丈和諸位同道見笑了。”
廣聞大師微笑道:“魏長老客氣了。”
魏枕望向陸葉,說道:“陸公子,陳真人,適才的事多有冒犯,老夫代寶笳他們向兩位賠不是。回山之后,老夫定會對這幾個娃兒嚴加管教,絕不容他們造次。”
陸葉一時失神,沒有回應。
廣聞方丈、魏枕、徐如萱,這三人都是殺害陸博的罪魁禍首。都說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可如今這般面對面站著,陸葉卻要極力裝作若無其事,甚至不能多看他們一眼,以免控制不住怨懟與憤怒,露出了馬腳。
剛才魏枕、徐如萱夫婦當眾教訓魏寶笳三人,陸葉冷眼旁觀一言不發。虛情假意說什么管教無方,不過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內心里,恐怕早給自己和陳斗魚記下一筆。
只可惜仇人近在咫尺,他卻不得不裝得風淡云輕,控制住自己不做出格的舉動,陸葉垂下眼皮盡力穩住情緒,對魏枕的話竟似聽而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