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真寺也是生性灑脫之人,便不再客氣推辭,將核舟收起道:“你們的話挺多,有機會真想去你的世界看一看。”
“如果你能來,我會很高興。”
應真寺“唿”地展開雙翼,道:“如果活得夠長,我一定會去。”
潔白的羽翼一振,他的身形冉冉升空,看著陸葉又道:“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如果是想勸導寬慰我,謝了!我雖然不曉得你和你爹娘的故事是真是假,卻很明白一個道理——記憶有多快樂,活著便有多痛苦。”
說完了話他不再回顧,孤單的身影飛向藍天,如一頭失群的孤雁往南而去。
陸葉看著應真寺的身影漸漸變成了一個小黑點隱沒在天幕里,風一吹酒意上涌驀地心頭閃動過李韶泉剛剛唱的那首歌:“少年意氣強不羈,虎脅插翼白日飛。欲將獨立夸萬世,笑誚北虜為疾兒。四天無壁才可家,醉膽憤癢遣酒拏。欲偷北斗酌竭酒,力拔太華鑣鯨牙……”
他扶醉而唱,御風掠過蒼茫無際的原野,遠處牧人們投來驚詫的眼神。
陸葉忽然覺得,酒有時候的確是個好東西,無論是放松或者是放縱,總能讓人找到屬于自己的無拘無束和逍遙自在,忘記那半醉半醒里的寂寞無助。
此刻應該是巫域的初夏,遠山蔥郁溪流清澈,如綠絨毯一樣的草甸上放眼望去都是成群的牛羊與駿馬,看得人心胸開闊舒爽。
有個坐在棗紅色小馬駒背上的牧童,遙遙地朝陸葉揮手歡呼,催動坐騎追逐著他。
那牧童感覺自己今天不知有多么的幸運與幸福。剛剛親眼見到過傳說里的瑤花仙子,又再遇到一位飛翔的仙人。
入夜后,陸葉望見了前方的一座大城。
城關屹立在崇山峻嶺之間的一道峽谷上,兩旁的山嶺高聳入云陡峭如鏡,沿著百余丈長的谷口筑起了一堵高逾三丈的城墻。
城墻用巨大的巖石砌成,通體烏黑平滑如切,城頭燈火閃爍隱隱有守城衛士的人聲傳來。
城外是一片緩坡。說是緩坡,其實也只是相較兩邊的陡崖而言。常人如果站在坡下,勉勉強強也只能望到城樓上的飛檐和幾面夜風里招搖的厭火國赤紅旌旗。
這樣一座雄關要塞,即使在洪荒天下也不多見,陸葉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幾個字。
他潛行匿蹤,神不知鬼不覺地飛越過城頭,進入到巖門城里。
城中已然宵禁,除了一隊隊神情緊張如臨大敵的巡邏兵士,街道上看不到一個路人。
由于地勢所限巖門城南北狹長,差不多覆蓋了整座峽谷。東側的峭壁上有若干條山澗流淌下來,匯入到城里的河道里,彎彎繞繞著又往南流去。
河道兩岸約莫是城中最繁華熱鬧的地方,縱使在晚上宵禁后,仍然能夠瞧見一家家商肆林立,酒樓客棧、商鋪米行沿河一字排開,依稀想見白天的喧鬧繁忙。
陸葉飄落到河畔的街道上,緩步行走在無人的黑夜里。
街上萬籟俱寂,夜風拂面吹散了身上的酒氣,陸葉的頭腦慢慢變得清醒空靈。
他抬頭,在峽谷上空望見了一輪彎月,和故鄉的月亮似乎并無不同之處。月華如玉,在地上拖曳出一條長長的影子,走過大街穿過小巷。
在一處河道的拐角,陸葉看到了鎮北侯府的牌匾。
侯府四周重兵戒嚴,所有進出通道都設了哨卡,燈籠火把照得四周亮如白晝。
陸葉使出臥虎藏龍神通,施施然越過哨卡,潛入府中。
侯府里的戒備愈發森嚴,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暗處還有潛藏的弓弩手。
陸葉舒展靈覺掃視侯府,并未探察到云淮陽抑或李韶泉夫婦的氣機,倒是感應到后宅里有埋伏,從依稀散發出的氣機判斷極可能是永貞殿的人。
陸葉不想惹事,因此查探得極為小心翼翼,慢慢來到鎮北侯府的本主廟外。
這座小廟在后花園角落里,廟門緊閉無人把守,透過窗戶往里瞅黑咕隆咚沒有燈火。
李韶泉曾經特意說過,巫域各國俱都有崇拜本境福主的風俗,往往將本主視為自家的保護神。一如洪荒天下的土地城隍,山神河伯。
本主或是祖先英靈,或是花草樹木,或是蟲魚鳥獸,甚至是一口鍋、一口缸,善男信女們舉凡婚喪喜慶、疾病災害、出門遠行等,都要到本主廟進行祭祀,以祈求本境福主的保佑。
可是,這回鎮北侯府里的本主廟似乎并沒有保佑到盧東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