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葉和商嘉禾兩個人對望一眼,兩個人都如有默契地靜悄悄不接茬。
藍衣青年訕訕摸了摸圓鼓鼓的酒糟鼻頭,尷尬道:“打擾兩位了!”
他飛出幾丈遠,回過頭又叮嚀道:“萬一碰上我剛才說的那條小黑蛇,長著白花紋的,兩位千萬不要靠近,離得越遠越好!”
陸葉望著藍衣青年在湖面上去遠,輕聲贊嘆道:“厲害,居然煉成了‘心魔’,還顯形化物迫出體外,以此正本清源沖擊仙人境,也算劍走偏鋒獨辟蹊徑。”
商嘉禾不以為然道:“那又怎樣,巫門的左道小伎倆,沒什么稀奇。”
“雖然說心魔如雜草,春風吹又生。但能想到,還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我看他神色焦急,顯然是擔心自己釋放出的心魔會禍害人間。這小伙子,人還不錯。”
“嘿,你這話說的,好像輩分很高么?!”
陸葉哈哈一笑,正欲說話就被商嘉禾揮手打斷道:“我知道,你想讓我幫那家伙找到小花蛇,阻止它害人,對么?”
陸葉點點頭,他剛才已經暗中施展天眼通掘地三尺在哀牢山中搜索了一圈,可惜沒有探察到一點端倪。以藍衣青年道行煉化的心魔,非比尋常生靈,這小東西自帶魔性,擅長幻化虛無隱匿行蹤,因此極有可能避開他的天眼通掃視。
“那就等等吧。”商嘉禾瞧瞧天色,舒展嬌軀愜意地伸了個懶腰,“今晚咱們就在這兒歇一宿,養足精神明天啟程去三清山找嚴墨禪老兒打架。”
陸葉下意識地避開目光不去瞧那一片曲線玲瓏之地,望著遠處湖面蕩來漾去的波光嘆氣道:“一場真仙決斗,為什么你說起來就像喝水吃飯一樣簡單?”
“喝水吃飯?有打架好玩么?”
陸葉無語,半晌道:“如果我娘親在,你們可能會談得來。”
當下兩人在海子旁重新安營扎寨,陸葉拾來些干枝木柴點起篝火,抓來幾只山雞剝洗干凈烤得肉香四溢,把最肥最嫩的山雞腿和翅膀全都給了商嘉禾。
山林中的光線漸漸黯淡,天空變成了深紫色,夕陽的余暉灑照在湖面上星星點點閃爍著紅彤彤的光彩。
一支百人騾馬商隊也來到湖邊駐扎,鬧哄哄的飲馬喂騾生火做飯。
領頭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江湖,五短身材神情彪悍,發號施令中氣十足。等卸下貨物,他帶著個姑娘往陸葉和商嘉禾這邊走來,笑呵呵招呼道:“這位公子,這位姑娘,小老兒楊天富,在這條山陰古道上跑江湖做買賣二十多年,還是頭一回見到像兩位這樣天仙般的金童玉女。咱們萍水相逢也是緣分,小女寶來煮了些茶,要不要過來一塊兒喝一碗?”
陸葉心里暗笑,這老頭是來探底的。表面客氣,其實話里藏著話。一上來先告訴兩人“在這條山陰古道上跑江湖做買賣二十多年”,然后才是“頭一回見到”,呵呵呵。
顯然把自己當地頭蛇了,好惹不好惹先發個警告,也婉轉表示對陸、商兩人來歷的懷疑,最后話鋒一轉,表明不想多事結個善緣的態度。
真老江湖,老油條。
巧了,自己正好不想和這伙騾馬商人發生干系,相安無事過一宿,天光放亮分道揚鑣各奔前程,萬事大吉。
至于楊天富這人的面相,陸葉一看之下,心里很不喜歡。
他的眼光稍稍后移,便看到在楊家父女身后,遠遠的樹后頭立著一個灰色身影,一直偷偷張望著楊家閨女的背影,其中的含義多少讓陸葉覺得有點兒意思。
“多謝好意,我們已經用過晚飯,就不叨擾大家了。”
一旁的商嘉禾早垂下眼簾裝耳聾,陸葉客客氣氣地拒絕了對方的邀請。
楊天富滿面春風地說了幾句客套話,便領著自己的女兒轉身離去。
兩人走出十多丈遠,楊寶來低聲埋怨道:“爹你老是疑神疑鬼的,這下又熱臉貼到冷屁股上了吧!”
楊天富嘿然道:“小心駛得萬年船,老話你不懂?咱們出門做生意求富貴,就不能太在乎自己這張臉。誰能讓我發財,讓我跪下來叫爺爺都成。”
楊寶來氣道:“這樣有意思么?咱少說也家財萬貫了,何苦呢?”
“何苦?要不是老子累死累活,你能過上大小姐的好日子?”楊天富怒道:“萬一哪天我蹬腿了,就你這不知好歹的樣子,能撐起這個家,指不定便宜了哪條白眼狼呢?!”
“爹,你小聲點!”楊寶來面紅耳赤,眼睛悄悄瞟向樹后的那個灰色身影。
父女兩人埋怨著走遠,陸葉偷聽了個滴水不漏,合眼假寐禁不住唇角扯出個笑。
今晚的湖畔夜宿,可能會有點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