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道恰好途經吳州,順道來看看你過得怎樣。”
周易仔細打量后,笑道:“看你樣子,是極好了。”
杜思面色紅潤,精氣神清靈飄逸,站在那里就有昂然向上的生機,至此已經有了一絲大儒風范。
“這里有藏書可借,有靈茶可品,有異獸可馴,快哉快哉!”
杜思盤坐在對面,躬身為周易斟茶,恭敬道:“來了龍川,學生反而要感謝王侍郎,送我來這圣賢講道之地。”
曾經懵懂無知,只覺周先生的字和話令人驚醒,以一腔熱血入了先生眼。
現在學問日益增長,龍川書院年青一代盡拜下風,然而再見到周易,確實愈發感覺深不可測。
周易輕品靈茶,似乎漫不經心的詢問。
“還記得當年貧道贈你的那幾句話么?”
“當然記得!”
杜思神色一肅:“先生訓誡,時刻銘記在心,每日誦讀臨摹,不敢有絲毫忘卻!”
周易撫掌道:“那就好!”
兩人許久不見,雖偶爾有通書信,哪有當面聊得歡快。
周易點評洛京花魁,一屆不如一屆,為杜思可惜沒能去春風樓一遭。
“周先生,花魁瑤瑤為了您,用自己的體己錢贖身,學生早就聽說了。”
“純屬造謠,貧道與瑤瑤姑娘是清白的!”
周易連連解釋,然而杜思根本不信,連一旁聽閑話的茶農的面露鄙夷和羨慕之色。
臨近龍川書院,即使是茶農也有幾分文氣,舞文弄墨或許不會,那些個讀書人和花魁的風流韻事能說上幾天幾夜。
說著說著,講道當年遭貶,諸同科相送的場景。
“可惜,那是與諸同科見的最后一面……”
杜思嘆息一聲:“現在唯一與我通書信的,只剩下孟懷遠了。”
“孟懷遠,貧道有印象,似乎是那年狀元郎?”
周易經常去狀元堂,初時孟懷遠留的字懸在正中,后來移到了角落,再后來似乎不見了。
“懷遠兄心懷天下,有大志向,可惜與學生交好受了牽連。”
杜思說道:“堂堂狀元郎,在甄州一小縣做典吏,頂頭上司是個舉人縣令,簡直是有辱斯文。”
杜思在太和殿痛打王侍郎,后果絕不止是貶謫龍川,后續一系列的打壓至今未停。
與杜思同科的進士,要么與他撇清關系,要么干脆痛罵幾句反目成仇。當年彈劍作歌,揮毫作畫的意氣少年,終究成了政治生物。
或許在深夜無人時,會偷偷取出那送別圖觀摩,回憶曾經的壯志。
“放寬心,未來可期。”
周易安慰道:“哪天你證了圣賢,這些都是杜圣人的趣聞逸事,在史書上會有記載。”
杜思面色一紅,他現在有信心成就大儒,距離圣賢還有千百倍距離。
大乾自立國之后,再無一圣賢出世,其中有皇族打壓的原因,更多的還在讀書人自己身上。
王朝盛世,愿意安心讀書的人不多了。
忽然。
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
“小杜子,我來了也不趕緊迎接!”
說話聲剛剛還在茶園外,下一瞬人已經到了涼亭,是個白發蒼蒼的老者。
老者正要說杜思偷茶喝,抬眼見到周易,雙眼眨了又眨,話就堵在嗓子里說不出來了。
“嗯?”
周易疑惑道:“這位是?”
杜思連忙站起來,躬身施禮:“見過李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