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文士聲色俱厲,顯然是怒到極點,說話都有些破音:
“不經審問,也未移交三法司!直接抓捕!而且上門行兇,死傷數人!”
“左相,若是再任由閹宦專權!黑龍臺繼續橫行!后果不堪設想!”
這人說得又急又快,猶如看到奸臣禍亂朝堂,迫害無辜忠良的仁人志士。
“子維,你不要太過激動。”
左相擺了擺手,神色淡淡道:
“別說盧尚書下了詔獄,這幾天被捉拿的朝中大員還少么?”
“興許過不了幾天,我都要走一遭。”
這位兩鬢花白的老人,輔佐過兩代天子,被加封特進光祿大夫。
僅論權勢,可以說是位極人臣。
此前。
大周與元蒙的和談,簽訂燕州之盟,便是他所主導。
“正因如此,左相你才應該站出來,號召文武百官,士族名士,齊齊上書勸諫!”
“殿下重用閹宦,使之專權!這是取亂之道!”
叫做盧子維的中年文士霍然站起,指點江山,語氣激昂:
“自古以來,哪朝哪代的天子信任太監,放權給宦官,最后能有好下場的?”
“治理國家,開創盛世,靠的是士族中人,名臣將相,而非一幫閹人!”
左相沒有應聲。
盧惟是他的座下弟子,大名鼎鼎的文壇大家。
本人出身范陽盧氏第四房,進過翰林院,做過侍讀學士、經筵講官這等閑職虛銜。
因為文采斐然,尤其擅長寫青詞。
少年時便已成名,被列為“大周十大才子”之一。
而后仕途不順,轉而交游天下,結識名流隱士,養出自己的聲望。
“你說話太放肆,小心惹禍。”
左相提醒道。
“殿下有改革之心,想要整肅幫派,這是好事。”
“那金沙幫私藏鎧甲兵刃,暗中鑄造錢幣,想做什么?謀反嗎?”
“這等大案,牽扯甚廣,我卻是不好說話。”
盧子維面色一凝,眼底閃過鄙夷。
似是覺得左相有些貪生怕死,不敢仗義執言。
他長身而立,只覺得有滿腔報國之志,難以抒發。
憤然不平道:
“那金沙幫什么貨色?走私販子!我范陽盧氏早在大晉朝之時,就是‘四姓高門’!”
“我祖父海內文宗,注釋經義,續寫名篇,世人敬仰之!”
“大晉之后,更是出過三朝帝師。”
“再到大肅,詩禮傳家,天子見之,也要以禮相待!怎么可能勾結江湖幫派?!”
“定然是閹宦栽贓,潑臟水抹黑我兄長,借題發揮罷了!”
左相輕輕搖頭,他這座下弟子仕途不順,并非毫無原因。
好空談,少能力,志大才疏之典范。
難怪出身頂尖門閥,只能混個文壇大家的名頭。
“子維,你今日且先回去,等風頭過去,我再想辦法為盧尚書分說。”
左相嘆息道。
這是送客的意思了。
盧子維道了一聲謝,表面上恭敬,心底的鄙夷更深一層。
官場爭斗磨滅棱角,此話果然不假。
如今的左相,哪里還有半分名臣氣度。
那皇儲不過束發之年,有何懼之?
“貪戀官位,逢迎上意,君子所不為也!”
盧子維離開左相府邸,冷哼道。
回到自家宅院,想起朝堂風云變化,這人又是長吁短嘆,感慨良多。
正準備賦詩一首,卻見到房門忽地撞開,好似強風吹過。
“何人!”
盧子維驚得連羊毫筆都拿不穩,后退問道。
“久聞范陽盧氏有一位才子,詩文雙絕,今日特來拜訪。”
尹璇璣擅長辨認氣機,費心尋了許久,才終于從找到一個草包,方便他行事。
“盧門四俊,其中有一人乃是潛蛟,正好磨滅大周氣數!”
那大周皇儲是當世真龍,他便扶持一位潛蛟,看看誰人手段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