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旁邊,年約六十許的老者出聲道。
此人容貌清癯,身穿樸素白衣,腳踩一雙麻鞋,像個田間操勞的老農一般。
身上最值錢的物什,大概要屬腰間系著的那塊羊脂白玉。
“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被叫做陸祭酒的中年男子似是有所感慨,沉聲說道:
“上陰學宮近千年沒有出過凝聚文曲星的大材了,左司業突破凡境九重,曾天降異象,有雷鳴圣音,才氣如云。”
“自此以后,修行速度一日千里,令人驚奇。”
“三進三出書海、學海,若是這樣都無法突破凡境十重。”
“那當今天下,還有誰能坐上儒首之位?豈非又要空懸!”
老者輕輕頷首,也覺得很有道理。
同時不禁覺得遺憾,搖頭道:
“可惜生不逢時!”
“上古年間,大儒字字珠璣,感天動地,憑借浩然正氣可度雷劫,可誅妖魔!”
“只是大劫降世,諸子百家道統斷絕,儒門修行之法也沒了傳承,只能另辟蹊徑,依附于武道。”
“上陰學宮圣法八百道,唯有左司業一人練成浩然真氣。”
“早生幾萬年,他何止是有望天下儒首,大儒、半圣也能爭一爭。”
陸祭酒面色微沉,流露出幾分唏噓。
浩然真氣。
浩然正氣。
別看只是一字之差,相隔卻有千萬里之遠。
“末法之世,我等唯有順應時勢,不然還能如何?”
“圣賢破空而去,徒留我等深陷牢籠……”
這位被學宮士子冠以“冷面冷心”的陸祭酒輕哼了一聲,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轉而問道:
“云夢先生,你覺得左司業今日出關,能否與那大周皇儲一較高下?”
他對旁邊的老者,態度顯得很恭敬。
不止是因為對方出身瑯琊王氏,神州天下第一等門閥。
更因其七進七出書山、學海,親自設立上陰學宮的三大主要學科。
一曰數學,日星象緯,在其掌中,占往察來,言無不驗;
二曰兵學,六韜三略,變化無窮,布陣行兵,變幻莫測;
三曰言學,廣記多聞,明理審勢,出辭吐辯,萬口莫當。
后來還提出“出世”、“入世”之說。
每三十年一次的金鼎論道,這都是核心辯題。
這樣的一代奇人,大祭酒數次誠心相邀,才讓其答應留在學宮授課。
“還真不好說。”
這位云夢先生笑呵呵道:
“真龍之相,紫氣鴻運,三奇貴人,大周皇儲……層層累加之下,哪怕是一人編撰六篇《天數論》的玄機先生再世,也未必能看穿趙穆的命數。”
“此人橫空出世,孤立卓絕,生平軌跡連紫霄宮的萬象寶鏡也無法映照,這才使得星辰子痛失愛徒。”
“紫霄宮損失慘重,氣運金蓮滿池凋敝,我看無涯子要搏命了。”
陸祭酒眉頭緊鎖,想起幾日之前,大祭酒與其他圣地會面,商議觀禮之事。
他并不看好無涯子的行險之策,否決道:
“大周皇儲如真龍起勢,紫霄宮想要壓住對方,怕是很難。”
云夢先生微微一笑,似是了解紫霄宮的上代掌教,篤定道:
“話雖是這么說,但全部家底都輸得干凈,就此離開賭桌,誰能甘心?”
“放手一搏,賭上一次,如若功成,連本帶利都可以贏回來……這樣的誘惑,陸祭酒你抵擋得住么?”
面容古板的中年男子搖頭,淡淡道:
“我從不賭博。”
云夢先生哈哈一笑,意味深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