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紫霄宮遭了大劫,晚輩請道長喝杯茶水,去去心頭的殺意。”
清瘦道人搖頭不語,眸光閃爍,透出若有若無的精純紫芒。
“兩位施主,一起搭個座如何?”
兩人本來相對而坐,卻又插進來一個富態的和尚。
如彌勒佛一般,逢人便笑。
背上搭著鼓鼓囊囊,充氣似的大布袋。
“和尚,怎么你也來了?”
清瘦道人瞥了一眼,皺眉問道。
“你能來得,我就來不得?對了,聽說紫霄宮那一池氣運金蓮都凋敝了。”
那布袋和尚笑如彌勒,看著親切,可說話卻是夾槍帶棒,字字扎心。
“嘖,千年積攢下來的家底都被敗光了,你不躲在九重環島清修,還敢亂跑。”
清瘦道人左手按在桌面,輕輕叩擊兩下。
如洪鐘大呂撞響,聲音夾雜其中:
“須彌山又好到哪里去?這一代可有能進三千獅子林,獲得大乘法門的佛首?”
“要是我記得沒錯,近百年來佛門最出眾的人物,是摩訶無量宮的拔思巴,那位密宗之王,再世活佛,元蒙帝師,與須彌山沒有半點關系。”
“門庭凋敝至此,布袋和尚,你還笑得出來?”
那肚皮圓滾,袒胸露腹的富態僧人,笑容凝固了一下,轉而回敬道:
“紫霄宮確實有俊才,那又如何?還不是死在大周皇儲的手里。”
這一僧、一道,爭鋒相對。
書生默默飲茶,作壁上觀。
等他喝完兩杯粗茶,把桌上的兩文錢放進茶碗。
“老丈,這是茶錢。”
“兩位前輩息怒,道家無為之人,佛門清靜之地,何必動肝火呢,我這里還有一文錢,請你們吃杯茶水。”
書生像是和事佬,好聲好氣說著。
清瘦道人嘆息一聲,搖頭道:
“左司業養氣功夫深,無法是大周皇儲還沒有把矛頭對準上陰學宮。”
“紫霄宮,魔門,兩座圣地吃了癟。”
“真以為你們能置身事外?”
“老道多說一句,飛龍在天,大勢已成,若是壓不住,你我道統都有覆滅之危。”
布袋和尚出奇沒有反駁,彌勒佛似的笑容略微收斂。
“道長,你可知我五年前,其實來過天京雄城。”
書生笑了笑,忽然說起毫不相干的事情。
“那時候,城門口也有一家茶寮。”
清瘦道人眉頭皺起,不解其意。
“這塊地方人來人往,做點小本生意其實很合適。”
“但,除非你與城門的甲士說好,分他幾分利,然后打點附近的幫派地痞……否則做不下去。”
“賣茶、賣水,本來就利薄,弄了那些,生意就要賠本。”
“我五年前坐在這里,那家茶寮給一家小幫派砸了,老板向城門的甲士求救,卻沒人理會。”
年輕書生似是感慨,低頭望著茶碗里的兩文錢。
“今天,我坐在這里喝了兩碗茶,也沒人過來打擾,很是安靜。”
清瘦道人眉頭擰得更緊,沉聲道:
“左司業,莫要以一人一家,一朝一代之小事,耽誤代天行道,維持秩序之大事!”
“歷朝歷代難道沒有出過明君?可該亡的,不照樣亡了。”
“那大業第三任天子,仁德施政,愛民如子,還不是被上陰學宮屠龍了。”
年輕書生移開目光,腰間懸著的春秋印飄來飄去。
他從里面摸出一枚銅錢,笑著說道:
“天京城中物價頗貴,能省則省,下次有空再請兩位前輩喝茶。”
清瘦高人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布袋和尚雙手合十,誦著佛號消失不見。
茶寮之中,那張桌上。
轉瞬之間,便剩下書生一人獨坐。
“一人一家,一朝一代,哪里是什么小事。”
他捏著那枚銅錢,輕聲說道。
……
……
翌日。
四月初八。
六辰值守,最宜龍相。
坐鎮東宮的趙穆,身著袞龍袍,頭頂十二旒冕。
他望向萬里無云的高遠天穹,心想道。
今日登基,自己要殺幾個大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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