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禪院的廣大山門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圓苦方丈、諸位首座的身后,眾多武僧持棍棒而立。
皆是神色憤怒,卻不敢多言。
那一條條清規戒律,等于是要絕了天下佛門,萬千廟宇的生路。
“穆天子威加四海,大權在握,一言可決億萬人之生死。”
圓苦方丈流露悲憫之色,強撐著說道:
“但天下四十九州,僧人何其多,廟宇何其廣大,佛法何其浩蕩!”
“陛下想用法度約束人心,只不過世人何其苦,若無來世,若無彼岸,人心未有歸宿,必生大亂。”
“人世如苦海,唯有佛法可渡之。”
在他看來,給佛陀建廟宇,修金身,弘揚法門。
這本就是理所應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世人多被外相、表面所迷惑,辨不清真佛與偽佛。
倘若天龍禪院沒有這廣大的山門,宏偉的廟宇。
再高妙的佛法,也只會被人棄如敝履。
“佛法能渡世人?那方丈渡一渡朕!”
趙穆笑容戲謔,淡淡道。
“穆天子武功之高,可以說是冠絕天下!”
“我等實力不濟,渡不了陛下!”
達摩院的圓相大師用言語擠兌。
無非是暗指趙穆恃強凌弱,以大欺小,用威權逼迫天龍禪院。
“早就聽說,達摩院的首座辯才無礙,今日一見,倒覺得傳言不假。”
云漱玉抄錄完畢圣旨,立于那襲頂天立地,身形偉岸的袞龍袍后面,神色泛起冷意,譏笑道:
“圓相大師,依我看你不止辯才好,臉皮也是厚如城墻。”
“頭一次看有人把自己學藝不精,說得這么清新脫俗。”
“你今年七十有六,至今才是一個凡境八重。”
“陛下生來十五載,登頂周天榜首。”
“自己這輩子活到了狗身上,卻要抱怨被人欺凌?這是什么道理?”
“你既然佛法不精,渡不了陛下,那不妨渡一渡我?或者說,渡一渡山門之外的三千禁軍,讓他們放下屠刀,以免禪院遭難。”
趙穆聽得嘴角微翹,他若與人言語交鋒,只會墮了天子名頭。
但這番話由云漱玉說出來,卻是字字如刀,駁得達摩院首座啞口無言。
這位神色清冷,姿態婀娜,猶如雪山蓮花的女官,剛才已經顯露過身手。
乃是凡境九重,練成法身的先天大宗師。
這等人物,放在江湖之上。
已經可以開宗立派,躋身周天榜前十行列。
天龍禪院內,除了圓苦方丈能夠與之過上幾招。
其他的幾位首座,恐怕皆不是對手。
“陛下,若是圓智觸怒圣人,可降罪我等!只求不要禍及天下廟宇!”
圓苦方丈低頭俯首,懇請道。
“可笑諸位修佛半世,仍舊執迷不悟。”
趙穆搖頭,眸光淡漠,完全不把山門之前的方丈、首座,僧兵放在眼里。
“佛法是渡苦海,尋彼岸的舟筏。”
“大乘度人度己,小乘自我解脫。”
“你們既沒有度世人的大宏愿,大慈悲,也沒有斷除自身煩惱惑業,修習戒定慧,徹底明悟四圣諦或十二因緣的大智慧,大決心。”
“凡夫俗子披上袈裟,就能成大德高僧?就能切斷七情六欲?”
“朕不是要絕佛法的傳承,而是要斷你們這些假僧人、真蛀蟲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