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周衡倒是沒有太多驚訝,之前這姑娘不是就已經在給未婚夫婿做鞋子了么?何況本來也是定了今年要成親的,早晚的事而已。
不過看到春雨悶著頭撿碎瓷片的慌亂樣子,想到這里畢竟是交通不便的古代,一個連京城都沒怎么出過、自出生以來就一直在爹娘身邊生活的姑娘,乍然要到據說風沙撲面的西北、去跟一個陌生的男人從此生活在一起,唉,惶恐之情可以想象。
周衡想起自己當年離家上大學的情形,跟春雨差不多的年紀,饒是21世紀交通無比便捷,飛機不到兩個小時的行程,可是宿舍里那幾個人,跟送她們來上學的爸媽告別時還是依舊眼淚汪汪的。
自己那會兒還算情緒穩定,爸媽當時都只是送到了機場就繼續回家上班了,說只請了半天的假,而自己也沒覺得怎樣,畢竟在更早的中考,為了轉到爸媽所在的市區上學,自己就已經體會過了跟相依為命十幾年的外婆分離的悲傷,相比之下,上大學時離開才相處了三年的父母的家到另外一個城市,其實沒什么感覺。
唉,不過哪怕如今,想起高一開學前的情形,周衡依舊有些唏噓,雖然時間過去了那么久,可外婆一邊絮絮叨叨事無巨細叮囑著一邊給自己打包住宿行李的樣子、站在爸爸車外一直拉著自己的手不肯放的樣子、車子開動后自己回頭看著她一邊揮手一邊用衣角擦眼淚的樣子,卻依舊如在眼前。
外婆,我好想你啊,也不知你老人家現在的身體怎么樣了,是不是已經住進了醫院,可是我卻不能侍奉在你的床前…
撿完碎瓷片的春雨,起身時見到周衡眼眶濕潤的樣子,還以為她舍不得自己,一時間更是情緒激動,把包著碎瓷片的帕子往桌上一放,抱著周衡就低聲哭了起來:
“表小姐,奴婢也舍不得您!”
周衡本就陷在思念外婆的傷感情緒里,被她這么一說,眼淚更是控制不住地涌了上來,于是等沈怡從外頭進來時,看到的便是一副兩個姑娘相對而泣的凄慘場面。
“哎喲,這是怎么了?”沈怡看了眼桌上的碎瓷片,一副很是驚訝的樣子問兩人:
“梨花帶雨的,不就是摔了個碗么?咱王府家大業大,摔了就摔了啊,換套新的就是了…難不成是王爺說你們了?按說不至于啊,王爺剛才出去的時候可是滿面春風呢!”
自己剛才特意早早避了出去,果然,后來雖然不知道小兩口說了什么,想來總是塵埃落定、蜜里調油的,沒聽后來半道上遇到的沈嬤嬤說,王爺走路虎虎生風的,定是志得意滿、高興極了!
而沈嬤嬤隨后便跟自己說了春雨婚期提前的事和個中緣由。
春雨的父親是王府管家,本就和內院管事的沈嬤嬤頗有公事來往,沈嬤嬤又是這樁親事的大媒人,春雨自己如今又在正院上房伺候著,因此,讓女兒提前出嫁這個想法,便也特意在沈嬤嬤今早帶著人去晚晴院那邊送飯時跟她說了,又說等下見了王爺會如實跟他稟報此事。
是以剛得知這個消息的沈怡,一進門見兩個姑娘眼淚汪汪地相擁而泣就心中了然,家里當寶貝一般養大的姑娘,如今卻要到個遙遠的陌生地方、在一個不熟悉的人家里落地生根開花,落到誰的頭上都不好受。
但女兒家到了年紀遲早會有這一步,只不過春雨的情形稍微特殊了點,但自己對此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畢竟照沈嬤嬤的說法,這門婚事門當戶對、小伙子人品前途俱佳,唯一的缺陷也就是路途遙遠,還是三年五載都不一定能回娘家的那種。
想到此,沈怡覺得自己也得做點什么,便招呼兩人過來坐下:
“來,把眼淚擦一擦,春雨,你也先不忙著收拾,過來坐下,咱們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