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頭,笑意一斂,看著不遠處夜色里兩棵高大的合歡樹繼續說道:
“所以,雖然皇后要扶植四皇子一事看似不可行,也只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樂觀一點想,皇后身后的姜家是文臣,這方面也出不了大力,定然不會貿然出手,所以她不可能只押注于靖王府,定然有別的支持勢力,她這么多年苦心積慮,也不容小覷,你說是不是?”
周衡沒回應他,只默不作聲地把頭靠在沈復胳膊上安靜地聽著。
“阿衡,”沈復伸手過來,覆在她抓著自己胳膊的手上:
“陳沈兩家的君臣之義,止于祖父那一輩,沈家駐守邊疆,既是為君,更是為民,父王盡忠職守,我也自認問心無愧。”
“這個使命,沈家會世代延續下去,哪怕讓我為此而身死沙場、馬革裹尸!可是如果讓我靖王府亡于皇權爭斗、宵小猜忌,別說他日無顏再見祖父和父王,西北誓死跟隨沈家的將士又該何去何從?所以—”
“所以你想冒一次險,選擇支持皇后那邊,”周衡輕輕地接了話,仰頭看向沈復:“如果事成,你父王和母妃的仇能報,靖王府也能安枕無憂,到時—”
“到時我就請命前往西北,世代鎮守邊疆。”沈復接過話,低頭看著周衡的眼神溫柔似水:“阿衡,我想過了,西北才是靖王府的根,作為武將,鎮守邊疆也才是我的安身立命之本。京城形勢瞬息萬變,我一個異姓王,為自己計,為靖國軍計,甚至為子孫后代計,都應該往那天高云闊的地方去!”
所以這是想要把整個靖王府都搬到西北去嗎?還子孫后代…不知怎的,周衡再次想到了之前沈復提議的讓自己跟著春雨提前往西北出發一事,想必那時候他就已經開始打算,甚至已經打算好了吧?
所以這就是他所說的“找退路”?倒也挺好,如果能成功的話,擁兵自重,到時管它誰是皇帝!
更何況,好男兒志在四方,如果在京城,以后不管誰是皇帝,身在朝中,總免不了要各種利益爭斗,還不如去那天高云闊的大西北!
想到此,周衡嘴上沒說什么,抱著沈復胳膊的手卻緊了緊,這個微小的動作被對方所察覺,沈復嘴角上揚,暗自慶幸自己今晚下決心跟她徹底敞開心扉,嘴里則繼續柔聲把心中所想都跟對方一一分享:
“阿衡,我已跟皇后說好,如今我和她目標一致,我先盡力助她登上太后之位,四皇子尚幼,生母身份低微,到時她垂簾聽政也好,重新啟用姜太傅等一干老臣也好,都隨她去!”
“左右姜太傅也算是個心中有百姓之人,朝中也不缺忠心老臣,不至于任姜氏一家獨大,且姜皇后雖遇事冷靜,耐性極佳,但姜家也并非武將人家,前幾日我與皇后娘娘有過一番深談,聽她提及了駐扎在京畿道的神策軍統領姚榮凱,此人剛正不阿,也不知為何會聽命與皇后,但不管如何,如此一來,可以想象,他日就算太后執政,朝中也是文武勢力均衡,倒也不用擔心會被某一些人所左右,出大亂子。”
“更何況,這些事也輪不到我去操心。”說到這里,沈復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許是自幼便知道,他日十之八九要繼承父王的爵位,當然,那時候也是萬萬沒有想到,會這么早就承爵…又因著并非陳姓之人,是以向來就無心于朝堂之爭,他日如能如愿前往西北,倒是遂了我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