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時候,他唯一能依賴的,也只有前幾天僅有的經驗了。
來一段北齊高洋的荒淫生活,在奇技淫巧的同時,更深地挖掘主題。
此時的樊清峰,即便腦袋暈暈沉沉,卻依舊抓來了鍵盤,硬著頭皮書寫起高洋醉酒后的暴行。
一行……
兩行……
兩行……
兩行……
半個小時的時間,他寫了又刪,刪了又寫,卻始終沒有寫到過第三行。
“不對。”
他垂下了手,滿是血絲的眼睛瞪向屏幕,沉吸著氣道。
“不對。”
這樣的場景,這樣的為了刺激而刺激的故事。
完全不愿寫。
也完全寫不出。
這幾行字。
連野犬都不如,連喪家之犬都不是。
樊清峰推開了鍵盤,捂著額頭。
疲憊與失望逐漸占據了一切。
他開始討厭這樣的自己。
樊清峰,你真的至于么?
為了那么幾聲千里之外陌生人的叫好,真的至于淪落至此么?
一個50歲的人,真的要用盡渾身解數,去討好20歲的人么?
或許,真的是不適合吧。
時代已不是那樣的時代,讀者也并非那樣的讀者。
文學。
或已降至下限以下。
那就是在我的能力之外了。
悲愴之中,秘書發來了短信。
【樊老師,春節團拜會我幫您擋下去了,但大家還是希望您能發一句祝詞。】
【加油創作啊,我們等您回來!】
看著這些,樊清峰的腦中立刻浮現出了協會的同志們。
他們大約正在籌備晚會吧。
高高興興地聯歡一場,朗誦幾首詩,靜候春節假期。
我是不是……
還是去一下比較好?
同志們大抵還是喜歡我的,別的不說,至少也會稱贊我的勇氣和創新。
他們都是有品位的人,多半也不屑于惡俗的網文,自然也都理解我的艱難。
想到這些,樊清峰死灰般的臉上,終于蕩出了一絲生機。
這便書寫起短信。
【創作又不是水龍頭,偶爾還是要出去走走的。】
【寫書的事先放一放,你把團拜會的時間告訴我一下,我盡量出席。】
正當他要發出信息的時候。
新的來信卻又跳了出來。
【小島:看到樊老師深夜發文,十分敬佩,但還是要注意身體啊。】
【有任何煩惱或是不解的地方,歡迎隨時來電。】
樊清峰一呆。
本欲按下“發送”的手指,也懸在了那里。
雖然他有一萬條理由可以安慰自己。
但這都無法改變一個事實。
他在逃。
他當然知道,逃的結局很可能是封筆。
但與眼前的痛苦來說,封筆簡直就是一種解脫。
著作和論文都不少了,還有什么要貪的呢?
恍然之間,樊清峰已經迷迷糊糊拿起了電話,撥通了小島的號碼。
他還來不及考慮措辭,小島的問候已經傳來。
“樊老師,看到您為了不斷更,堅持到了那么晚,我是真真切切地被激勵到了。”
“我這里不是客套,您隨時有問題,都可以來電。”
聽到這些,樊清峰難免有些惶恐。
“小島老師,叫我清峰吧,不要再叫樊老師了。”
“你說的對,我不該這么寫的。”
“傷痕文學,已經是上個年代的事了。”
小島有些驚訝,頓了頓才說道。
“那我就叫您……清峰了。”
“其實我很喜歡你這段,一字不落讀完的。”
“有種當年看《溫故一九四二》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