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也注意到了蓋聶交予嬴政的東西,那是一塊令牌,一塊他極為熟悉的令牌。
似乎是為了讓呂不韋看得更加清楚一些,嬴政還刻意將令牌攤開,于呂不韋面前展示了一番,令牌之上,一只巨大的蜘蛛,顯得格外猙獰。
呂不韋沉默了一會兒,才看著嬴政沉聲道:“看來王上在邀老臣下這局棋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
嬴政平靜道:“不敢說十足把握,只有六成!”
“六成?”呂不韋眉頭微微皺起,復又舒展,“即便只有六成,成功的可能性也是超過了一半,值得嘗試一番!”
他深深的看著嬴政,發現不知何時,面前之人,早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孩子、那個少年了,只是他因為心底的某些偏見,一直忽視了這一點。
直到此刻,他方才直面了這個現實,語氣復雜的向著嬴政道:“王上長大了!”
嬴政道:“仲父的記性似乎不大好,不是仲父為寡人加的冠嗎?”
呂不韋恍然,“老臣倒是差點忘了這一點!”
當他說出這句話之后,他亦是變相承認自己老了的事實。
這大秦,這天下,應該是屬于年輕人的。
如他這種老朽之輩,確實是不該占著高位,妨礙年輕人的道路。
呂不韋仿佛在一瞬間明悟了,他整個人在這一夜之間,也是變得更加蒼老了,當他從章臺宮離去,回到自己的相府之后,對于這一夜的事情,他閉口不提。
但當朝會再啟,很多人發現,呂不韋變了。
過往之時,但凡秦王提出一事,作為相國的呂不韋,都要與之辯駁幾句,且因為過往多年,呂不韋代秦王暫攝朝政的緣故,哪怕如今的他已經還政于秦王,朝堂之上諸多大臣還是下意識的傾向于呂不韋的論斷,這使得年輕的秦王處處受挫。
但眼下,很多人發現,呂不韋不再去和秦王爭辯了,轉而唯秦王之命是從。
他不再去用自己的影響力壓制秦王,轉而任由秦王自由發揮了起來。
這向著很多大臣們透露了一個信號。
相國呂不韋,是真的將朝政大權還給了秦王!
這令得很多秦王的擁躉很是激動,也讓很多傾向呂不韋的老臣們變得焦躁不安了起來。
但唯有高坐在王座之上的嬴政,唯有列于群臣前方的呂不韋,這兩人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什么,過往水火難容的一老一少,在這時候,竟是默契十足了起來。
唯有嬴政,唯有呂不韋,方才知道這是為什么。
呂不韋以一介商賈躋身秦國朝堂,成為了當朝國相,他所求之物,不是財、也不是色,嗯,也不能說他不愛色,而是因為他年齡大了,變得力不從心了起來,身體的本能讓他變成了圣賢,否則的話,他也不可能將嫪毐推出去頂鍋。
至于權,呂不韋雖然也愛,但若是要說他最愛之物,那無疑是“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