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懷璧伸手拈了一塊果子,捏在手里,接著道:“你平時是個不言語的,不怎么出門的,我知道,你放下身段來找我,是有人給你出的主意,我不知道這人是誰,但是你自己得清楚,這人絕非安了好心,咱們的男人如今都召進了宮,是福是禍不得而知,訓斥一頓,相安無事最好,若是真的被牽連了,那也是命,沒什么好怪的,你不如早些回去,等候著才好。”這番話說的在理,輔國公夫人的確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也沒再說什么,如坐針氈一般,舉著絹子直擦汗。
玉懷璧雖然嘴上說這不要緊,但是心里不擔心是假的。二人對坐飲茶過兩盞,輔國公夫人便起身告辭,玉懷璧并未親自送她,而是讓兩個丫頭給她送了出去。
玉懷璧端坐在椅子上,斜著眼看了看桌案上的兩盞茶,余溫尚在,隱隱約約還有騰起的水汽。她手里還團著那一枚果子,直在手心里摩挲,似乎是在深深地思考著什么。說時遲,那時快,她一甩手,便將此果子打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后窗,破窗而出,從羅沉耳邊擦了過去,不知所蹤。
“聽完了嗎?”玉懷璧不溫不火地問著。
兄弟二人嚇得冷汗都出來了,面面相覷,不敢答話。玉懷璧接著冷哼一聲,“聽完了就滾進來。”
一聽這話,羅沉嘆了一口氣,一推羅明,輕聲道了句:“趕緊進去。”
二人便灰頭土臉地繞到正門,進了廳堂,玉懷璧端起了茶盞,細細品了品,旋即又放下,抬眼看起了這兄弟二人。羅明倒是聽話,垂著頭一動不動,羅沉就不一樣了,臉上還帶著笑,一看就是沒往心里去。玉懷璧最是知道自己的兒子,這樣的事情,也只有他能做的出來。于是,玉懷璧先是溫柔道:“明明,你先坐。”
羅明一怔,偏頭看了一眼羅沉,又慢慢正回頭來,應了一聲,仍然垂著頭走到椅子旁坐了下來。羅沉看著羅明坐下,遂向玉懷璧抱怨道:“娘,我也坐吧,我這也走了大半天了,累。”
“你還知道累?”玉懷璧撇嘴一笑,“哎呦,你羅沉大少爺還知道累,一個大小伙子的,別的不知道干,偷聽墻角倒是一個頂倆,這么想聽啊,想聽娘給你講啊,別一天到晚整這么多幺蛾子,讓別人知道你不丟人啊。”
羅沉沒好意思應話。
玉懷璧哼了一聲,方道:“沒家教。”
“那還不都是學的你。”羅沉小聲嘀咕了一句。
這話說聲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正好落進了玉懷璧耳朵里,不過玉懷璧沒往心里去,按下這話題另起他言,“行了,一天到晚跟你說個話能氣死我,不許再有下次了,聽見沒。”
“聽見了。”羅沉拉著長音,笑的跟朵花一樣。
玉懷璧拿眼指了個椅子,羅沉便歡喜地過去坐了下來,玉懷璧接著看向羅明,問道:“明明,我聽你爹說,你在句容上的是鄉塾,老師可有教什么有用的東西嗎?”
大魏的科考制度十分嚴格,東都設有國學監與都學,六縣分設保學堂,再往下就是函塾和鄉塾。沒有上過保學堂的人,是不能參加科考的,一般來說,鄉塾里的老師比較一般,不太會教什么實在的東西。故而地方大家都自己設有私塾,又叫家學,品質很高。但像羅明這樣的身份,并不能進入家學。
羅明點了點頭,回答道:“族中的叔公們一開始還想讓我去家學里做伴讀,不過最后還是讓我去了鄉塾,我那老師卻不是個糊弄事兒的,幾本啟蒙的書都教過了,還讀了兩本史,四冊詩,老師經常給我開小灶,故而學的也比旁的學生多。”
玉懷璧心里有些欣喜,她最是知道好老師的重要性,羅明能有這樣的老師,難怪看起來不似平常的鄉下孩子。她遂問:“《蒙氏九章》和《公子論》都讀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