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焦領命答應,遂請叔懷集去了正堂。二人一出門,玉懷璧便唉天嘆地,嗚呼欸哉起來,捶胸頓足,悔恨非常。她緊咬后槽牙,幾乎是從嘴縫里說出這句話來:“斷要讓這首兇償命!”
羅保朝倒算鎮靜,冷冷問道:“誰是首兇?東宮?徐克病?還是——”
“王玉真!”話及此處,玉懷璧閉上了雙眼。她內心篤定,王玉真必是罪魁禍首。
“夫人可有實證?”羅保朝詰問道。
玉懷璧搖了搖頭,猝然一笑,“當年,她計算趙氏,不也是偷天換日,無人查證嗎?”她口里的趙氏,正是已故的趙妃。趙妃本為吉冊女,是憫仁孫皇后的外甥女,曾定為當今圣上魏查文正妃,可惜后來孫皇后被廢,趙氏受到牽連,才給了王玉真可趁之機。皇帝登基后,趙氏因有女得封為昭容,王玉真為斬草除根,才將她殺掉。
此事個中關節,玉懷璧無一不曉,卻又難以開口,只因趙氏一族與玉氏一門結怨已久,為著這層緣故,她甚至還幫了王玉真一把。時至今日看來,報應不爽,竟都在了自己兒子身上!
“夫人!”羅保朝立時噤聲。
“罷了,如今明明此事,說到底還是動了朝廷的根本,你如今在高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咱們家若不韜光養晦,恐難善終,伯岳侯夫人說的是,明明不能在伴讀之位。”玉懷璧沉思苦想,一心只希望滿門平安。
看著自己夫人這幅愁容,羅保朝更是愧恨自己的無能。這兒子接來東都本就是為著享福來的,卻不想落得這步田地,差點折損在權斗中。他不滿,他可恨,他自怨,他悲傷,他的心里藏滿了奴性的憤怒,正如一根壓在花叢中不敢生長的荊棘。不敢刺破繁榮,這能蜷縮自刺,血流滿地,滲入土壤,讓百花更加艷麗。
第二日,薛紀英再登門。
她是帶著高青齡一起來的,母女二人面色都不好,玉懷璧才從羅明房里出來,得知二人來了后,遂讓丫鬟帶二人到了西廂房。
“你們怎么來了?”玉懷璧匆匆來見,面容掛著疲倦,卻還強打著精神。
薛紀英見她這個樣子,當下眉心一蹙,心事重重道:“怎么這副模樣了?事情真不好?”
玉懷璧輕嘆了一口氣,坐了下來,頓覺身子一軟,腰酸不已,即道:“你這是得了誰的耳報神,上趕著來瞧我們家。”
言語有些牢騷,薛紀英也知道她的脾性,便不多說,只道:“青齡今日從天青影出來,聽見滿宮里都說,昨夜你們府上驚動了太醫署,家里的二公子不好,我這才想來看看。”
“的確不好。”玉懷璧微微閉眼。
“到底是什么病癥?”薛紀英有些著急。
“唉,明明得吃升元保靈丹。”玉懷璧嘆息道。
二人一聽,立時怔住,高青齡隨即道:“病情如此嚴重了嗎?一旦他吃了,這一輩子可就完了,玉姨可要想清楚。”
薛紀英斜瞥了自己女兒一眼,嘖道:“你玉姨自然想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