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解開。”徐克病將雙手一伸,無疾便從一旁取來剪子,輕輕給他剪開。素布落下,一雙浮腫的手便顯露出來。
眼見著無疾要用手去撿這布,徐克病立馬制止道:“你這孩子,忘了嗎?去,火盆,火鉗子,都拿來,再打一盆干凈的水,取兩粒昆侖黃來。”
昆侖黃,專作殺毒之用。
無疾一邊答應著,一邊著手準備,但還是不禁問道:“先生,您今日又沒去三瘟院,為何還用昆侖黃?”
徐克病看著桌子上那一張寫了一半的去時散方,良久才道:“是啊,為何還要用昆侖黃呢。”
“先生?”無疾停下了手里的活,抬頭回看了一眼。
徐克病安靜地端坐著,倦容滿面,無疾如同看著一只盛放滿杜鵑的白花瓶一樣,縱然花不動、瓶不動,可他卻看到了這簇紅艷的消頹,這只花瓶碎裂的細紋。他從這一瞬的靜止中,看見了下一刻的衰敗,他還沒反應過來,這叫心力交瘁。
“我身邊不干凈。”徐克病一句話輕如羽,快如刀,殺進了無疾的眼里。
他一怔,面色驚慌。
母子二人離開保醫堂,玉懷璧怒火中燒,隨行的丫頭才抱了點心回來放在車里,就見著自家主子一臉深仇大恨,說不盡的肅殺。羅沉跟在一旁,大氣不敢喘,小心翼翼的,而他的思緒早已飛去他處,并不能十分體會母親此刻的心情。
“唉。”玉懷璧此行實在沒意義。
羅沉問:“娘你怎么還嘆氣?”
玉懷璧看了一眼天,看了一眼地,看了一眼來往的人,遂一把拉住了兒子的手,幾乎是一邊呼著氣一邊說道:“我沒有嘆氣,我是在想事情。”
“兒子知道,娘在想自己的這一鬧。”羅沉低頭看著母親袖口好看的一圈云紋。
玉懷璧被他這么一說,很是好奇,便問:“你怎么知道呢?”
“按照娘的性格,要是來鬧,早就來了,不必再等這許多天了。”玉懷璧一時間不知道自己的兒子這是不是在編排自己。
她笑了笑:“咱們上車再說。”
羅沉點頭答應,母子二人上了馬車,坐定之后,她才又接著道:“你爹攔了我好幾次,也跟我說了這件事不宜張揚,所以我才按兵不動。”說完,她慈愛的眼神便落在了兒子面龐上。
“爹是為了娘好。”羅沉明白。
玉懷璧點了點頭,而后道:“你爹自然是為了我,可是我也有自己的思量,沉兒,娘問你,你可喜歡天青影?”
羅沉當即高聲答道:“當然不喜歡!”
“對,娘也不喜歡,你爹也不喜歡,高家的哥哥姐姐也不喜歡,所以娘想的是,你能和弟弟從天青影里走出來,不必再去了。”玉懷璧語重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