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打水洗手,意見提醒道:“你最好現在就回家去,將嬸子喊醒,當著她的面滴血入骨,如果她要是有懷疑,你讓她再去取一滴賀娟的血,當著面再滴一次。若是嬸子還有疑慮,你讓她也取一滴血,不過記住了,她的血只能滴在這一頭——”
說著用手虛點了那指節的一端,賀巖開始還有些疑惑,手一動,才發現燈光下,張春桃指著的那一段,有一點油光閃過。
賀巖很快就意識到了什么,立刻抬眼看向了張春桃。
張春桃十分淡定的道:“這是一道保險,以防萬一!我只是告訴你,聽不聽隨你——”既然東西到手了,如何測試,那就是賀巖的事情了。
因此又打了一個呵欠,沖著賀巖揮揮手,徑直進屋去,爬到炕上去又躺下了。
賀巖站在院子里半日,一陣風吹過,才恍然清醒,眼神復雜的看了看張春桃睡覺的屋子,握緊了手心的那枚指骨,轉身出了老宅,往賀家而去。
張春桃這么一頓鬧騰,倒是走了困,在床上翻來覆去半日,好不容易快天亮的時候才迷糊迷糊的睡著了。
等她醒來,已經是天光大亮了,外頭院子里倒是靜悄悄的。
推開門,卻看到賀巖正坐在院子里發呆,聽到了動靜忙回過頭來,“醒了?早飯在灶屋里溫著,快洗漱了來吃。”
張春桃洗漱完,賀巖已經把早飯給端到了院子里,很簡單,一碗雜糧稀飯,一個二和面的饃饃,還有一個煮雞蛋。
坐下來先喝了一口雜糧稀飯,里頭有糙米有玉米碎有小米還有高粱,雖然略微有些糊味,可到底能入口。
一邊剝著雞蛋殼,一邊順嘴就問:“事情都妥了?嬸子沒疑問了吧?”
賀巖嘴角抽搐了一下,情緒不怎么高昂,聲音還帶著幾分低沉,說起昨晚回去后發生的事情來。
孟氏也是心里記掛著,一直沒睡。
睜著眼睛到了后半夜,正是撐不住的時候,賀巖回來了。
母子倆十分有默契,都沒驚動賀娟,在賀巖的屋子里,點了油燈,當著孟氏的面,將手指頭刺破,一滴血紅殷殷的滴落在白骨上。
孟氏就眼睜睜的看著那血很快就滲透到了白骨里頭,但是眼淚就下來了,一邊流著淚一邊咬著自己的手,嗚嗚咽咽的低聲哭了半日,嘴里還含混不清的說些什么,終于對得起你爹了,什么這些年來委屈你了之類的話。
不知怎么的,賀巖看著孟氏哭得那么狼狽,一顆心卻沒有半點的感動或者說難過委屈,只是覺得空蕩蕩的,沒處著落。
孟氏多年的心思,多年的愧疚,這一刻終于得到了解放,先是替死去的當家的哭,后來又哭自己命苦,再后來倒是想起了對不住賀巖了,委屈這個孩子了。
還想著,只怕巖哥兒知道了,肯定也會又委屈又難過又高興的,她這個做娘的,得給巖哥兒賠個不是,好生勸慰一下他,以后母子之間就再無隔閡了。
因著心里打算著要抱著巖哥兒好生痛哭一場,安慰一下他,畢竟自己當年因為覺得巖哥兒是賀林的孩子,從他滿兩三歲起就再也沒抱過哄過了。
如今心結已解,母子之間正好親香親香,她心里也隱隱的松了一口氣,以前是覺得他們三姐弟妹之間,到底不同父還有隔閡,如今知道都是同胞,那再好不過了。
誰曾想一抬頭,本來以為兒子哭成狗了的,卻看到賀巖臉上半點淚痕皆無,正靜靜的看著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