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巖小聲的道:“娘忘了嗎?滴骨認親的結果?我是爹的孩子,爹當年就希望我能考科舉,為他爭光。當年我誤會了自己的身世,所以放棄了科舉。如今既然已經誤會解除了,不說為了爹,就是為了我自己,去考科舉又有什么不對?”
孟氏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好半天之勉強道:“不行,你不能去!”
嘴里翻來覆去的就只有這么一句話。
賀巖眼底的溫度慢慢的淡去,最后只輕飄飄的問孟氏:“我為何不能去?誰家做爹娘的不希望子女成才?為何唯獨娘卻拼命攔著?好像生怕我出息了一樣!我倒要懷疑了,莫非我不是娘的親骨肉不成?不然為何娘心疼大姐和小妹,恨不得肉都割給她們,當有所求,無所不應。輪到我,卻事事阻攔,不讓我出頭?”
孟氏啞口無言,想解釋,又不知道從何解釋,只能干巴巴的道:“巖哥兒,你相信娘,娘都是為你好!娘不會害你的!”
賀巖嗤笑一聲,將曬著的書都收好,抱在懷里,然后才說了一句:“娘若真是為我好,以后不管我,就是真的為了我好!”
說著,徑直回了東廂房去了。
丟下孟氏一個人,看著賀巖的背影,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半日后,等張春桃端著晚飯從灶屋里出來,孟氏聽到動靜,才被驚醒,拿袖子抹了一下眼睛,遮遮掩掩的似乎要說什么。
張春桃在灶屋里將母子兩人的話都聽得清清楚楚,賀巖都不理她,何況是自己呢?
只做沒看到,低頭端著晚飯也進屋去了。
孟氏無趣,抬腿也往灶屋里走,畢竟她們娘倆還沒吃飯呢,也得做去。
進灶屋前,回頭看一眼東廂房里,窗戶沒有關嚴實,透過那窗戶縫里,隱約能看到兩人圍在桌前,賀巖正笑盈盈的給張春桃夾菜。
臉上那笑容,是孟氏從來沒有見過的舒心。
孟氏一下子就怔住了,再看過去,那窗戶已經被關上了,只能聽到里頭傳來兩夫妻的說笑聲,低低的,聽不太清楚。
可似乎又太清楚,那笑聲一直就在孟氏耳邊縈繞,院子里漸漸的黑了下來,東廂房里點上了燈。
窗戶上映出兩個人的影子,坐在一起吃飯,你給我夾菜,我給你添飯,看著就覺得親密。
越發的顯得孟氏一個人站在灶屋門口,冷冷清清的。
上房里,賀娟探出頭來,嬌嗔道:“娘,我餓了,你咋還沒做飯啊?”
孟氏胡亂的回應了一聲,轉過頭來,才發現臉上一片冰涼的淚水,不知道什么時候流下來的。
她到現在才似乎意識到了,她好像失去了這個兒子了。
之前以為賀巖是賀林的兒子的時候,她都沒想過會有這么一天。
那個時候她覺得兒子不會離開自己的,自己生養了他,他就要一輩子呆在自己身邊,給自己養老送終,給賀家,給賀橋留下后代。
這是他欠自己的,欠賀家和賀橋的!
而如今,在證明兒子其實是賀橋的后,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