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后相思空一水,重來回首已三生。
云階月地依舊在,桃花人面難再逢。
黑水吹開蓋碗漂浮的茶葉。看葉片浮沉,品人間悲喜。忘川河水,源遠流長。執一葉輕舟,渡靈魂往生。
他并非生來就是冥使,事實上,也沒有人愿意空守那萬年孤寂。肯留下來的,都是有心結未解。他簽一紙契書,將靈魂賣身冥界,永世不入輪回。只為等待一個人,要一份答案。
然而輪回臺送走幾十億靈魂,唯獨不見他要的那個人。他翻遍生死簿每一處角落,找尋不到關于那個人的只字片語。
天地生靈,循環往復,六道輪回,三界往生。神仙,妖魔,凡人,鳥獸,花草,地獄,此為六道,其中前三者是為三界。除冥族之外,任何人都逃不脫轉世投胎的命運。
路漫漫其修遠兮。黑水嘆口氣,呷兩口三生茶。
忽覺脊背發癢,一只小手撫上他略微駝背的肩。黑水下意識甩開,回首見蓬頭稚子怯生生地看他。
“爺爺,外頭晴天日頭照,你為何扛著一柄怪傘?”
“別動!”
瘦骨嶙峋,須發半白。黝黑臉頰堆滿褶皺,雙眼深陷兇光乍現。聲音低沉沙啞,如同鈍刀刮雪。
小童癟嘴,眼淚汪汪。黑水轉過頭去不看他。小童哭聲愈加響亮,進而嚎啕大哭,撒潑打滾兒,引房客紛紛探頭窗外。黑水不再鎮定,他輕抹孩童臉上淚水,抱他下樓去找家人。
景遙從暗處閃現,趁此空檔呲溜鉆進客房,還不忘對黑水做鬼臉。小孩子裝哭的本事與生俱來,幾粒糖豆兒就能買通,還附贈打滾兒尿褲褲。這筆買賣再劃算不過。
屋內一片祥和景象。珞塵躺在娘親懷里話家常,紫芙幫夫人梳理發髻,冥主大人坐在案邊閱卷。景遙像只貓一樣竄進來,打破寧靜和諧畫面。
“這位俊俏公子是誰?”尹夫人疑惑。
“不相干之人。”冥主破天荒插話。
景遙整理衣襟,理順發稍,端正行至尹夫人面前,深深鞠躬作揖:“在下景遙,北境人氏,六扇門捕快,見過尹老夫人。”
尹夫人扶起景遙,仔細端詳。見他身軀凜凜,相貌堂堂。眉目柔和可洞察秋毫,嘴角含譏卻言不輕說,當下心里十分歡喜。
“好孩子。你是誰的朋友?”
景遙望向珞塵,她正咬著嘴唇,雙手攥著紫芙,緊張地注視他,看他如何應對。
景遙微笑說道:“府上千金珞塵曾助我追捕江洋大盜,在下十分感激,結下深厚友誼。聽聞尹府遭難,特來相助。客棧掌柜的是在下摯友,為人忠良可靠,安排珞塵暫住于此,躲避官府通緝。”
珞塵瞪圓雙眼,插嘴道:“胡說!我何時成了通緝犯?!”
尹夫人點頭嘆息,“珞兒好命苦,遭奸賊覬覦,尋不到你,滿京都布告通緝。”她抬手撫摸珞塵頭頂,“我尹家十世忠良,襲爵三代,清廉守正,卻落得家破人亡,骨肉離散。幸有景公子大義,救你于水火,才得以保全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