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的功夫,林爾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微微仰著頭看他。
大概是在陽臺待著時間長了,謝衍的身上帶著潮濕的水汽。
把外套給了林爾之后,他身上就剩了件寬松的白毛衣,毛衣的袖口還向上挽了兩折,露出來的那截腕骨在夜色中尤為分明。
空氣中濕霧彌漫,淋過雨帶來的寒氣貼著皮膚發冷,謝衍的手涼的仿佛沒有溫度,他卻恍若未覺,只微微垂著眼簾看她。
林爾慢吞吞地拉起了他的手,感覺到他的指尖微微顫了一下。
片刻,謝衍啞聲問她:“什么時候過來的?”
林爾啊了一聲,不確定他是在問她什么時候來餐廳的,還是在問她什么時候過來陽臺的,于是含糊了一句:“也沒一會兒。”
這里的陽臺是半開放式的,風帶著潮濕的水汽往里面吹,在陽臺邊兒上站的久了,謝衍一側的衣袖都濕了大半。
林爾把他往里面拉了一下,覺得他這手涼的實在是不像話,像是剛從棺材里搬出來的尸體。
于是,她微皺著眉心問:“你冷不冷呀?”
停了一下,謝衍才輕輕搖了搖頭:“不冷。”
他眼底的那種迫人的凌厲頃刻間便散的一干二凈,好像她剛才看到的那個眉目里藏著雪亮刀鋒的少年只是她恍惚間生出的錯覺一般。
以為謝衍是不想讓她看到這一面,林爾打算把這事兒輕描淡寫地掀過去,卻不想謝衍先提了起來:“剛剛都聽到了?”
林爾歪了歪腦袋,“嗯”了一聲,并沒有否認。
像是什么囚犯得到了判決宣言一樣,謝衍聽著她說話的音落下,連呼吸都有了極短暫的一停頓。
他的眸色已然深了幾分,垂在身側的另一只手不自覺握緊,直至指骨微微泛了白。
半晌,他聽見自己輕聲問她:“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
謝衍有意避開了她的視線,濃而密的睫羽低低壓著,在眼底覆下兩道狹長而晦暗的陰影。
林爾在這一瞬間覺察到了他壓也壓不住的小心情緒。
他似乎是在緊張。
林爾拉著他的那只手沒有放開,反而勾的更緊。
她下巴微微揚著,仰頭看他,近乎直白地問:“謝甜甜,你在緊張什么?”
謝衍沒有說話。
林爾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見他沒說話,她又朝他欺近一步,整個人幾乎要貼到他的懷里。
她又問:“你在害怕嗎?”
依舊是異常直白的一個問題。
謝衍這次出聲了,他垂在身側的那只手緩緩松開,指腹貼著長褲微涼的布料,語調低而緩地“嗯”了一聲。
“那你在害怕什么?”林爾依舊是歪頭盯著他。
對上那雙干凈到沒有一絲雜質的淺琥珀色眼眸,謝衍輕扯了下嘴角,自嘲地笑了下。
“怕你害怕我。”他輕聲說。
他的聲音很輕,透著點兒涼,像是寂靜山林里盤旋著的一片飛雪,被風吹著從枝頭悄無聲息地飄落下來。
林爾安靜了半秒鐘,而后忽然仰起了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