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法進入她的夢境了。”
空曠的大廳,自高不見頂之處懸下數條寫滿墨字的煙色幔帳,四角綴著的風鈴被吹起,叮當作響,角落處立著對仙鶴,尖而長的喙中徐徐吐出淡白的輕煙。祥和的氛圍忽然被一道壓抑著慍怒的聲音打斷,像是平靜湖水被投入一顆石子,仙鶴發出短促的驚鳴,展翅欲要飛走。
一只瘦而蒼老的手輕輕抬起,寬慰似的在仙鶴的背羽上撫過,仙鶴抖了抖脖子,很快重新平靜,踱著步走開。
月老捋了把胡須,將“不速之客”上下打量,忍不住挑眉——
“你這是去做了什么,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秦佑低眸瞥了下還在滴著血的長刀,手腕翻轉將它收起,再抬眸時眼神已然冷凜,言簡意賅:“去殺了個人。”
月老動作微微頓,對此卻不置可否,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走到桌案邊。
桌面上憑空升起一層白霧,霧氣散去后顯露出數道漂浮在空中的符咒。
這些符咒虛虛地晃動著,呼吸一般散發出金光。
“這是什么?”秦佑定睛瞧去,想要看懂這些符咒的意思,卻只覺得頭腦忽然一陣迷蒙,心中微驚,移開了視線。
“你以為我為什么能在這個位置坐這么多年?”月老蒼老的雙眸中閃過一抹精光,面上帶了些自得的笑意,“天和陽為乾,地和陰為坤,大道至簡,萬物不離陰陽。此物便是‘乾’,三界中能讀懂之人,寥寥無幾。”
秦佑似乎是想到什么,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它能解答我的疑惑?”
“自然能,萬物生靈,只要是活物,都沒有它不知曉的。”
話落,月老大掌一揮,唇瓣上下觸碰,一串串古老而肅穆的咒語自口中吐出。
幾息后,咒語陣發生了變化。
月老打量半晌,眉頭緩緩收緊。
秦佑見狀心頭一震,陡然緊張起來,“它怎么說?”
“蘇少族長的夢境中有太多不該出現的東西,天道法則為了維護平衡,讓她的身邊多了個人,他會消除與夢境原定軌跡相悖的一切。”月老搖頭,“此局非人為,而是天定。”
天定......
這二字如一塊大石砸進秦佑心中,他的腦海里猛然閃過一幕幕血色回憶——
血液染紅整片天際,瀕死的哀鳴自奄奄一息的族人口中傳出,母親抱著他躲在密室中,眼睜睜看著蛟龍奪走他們的神血。
“這是天定,逃不過的命數......”
那時,母親流著淚,在他耳邊這樣說。
秦佑狠狠閉了下眼,壓下自心底瘋狂涌起的戰栗,深吸一口氣,“既然是局,就一定有法子破。不管要做什么,我都要再次進入夢境,現在的夢境已經脫離了控制,我不能再讓她一個人待在里面。”
月老并不贊同,“這是她的夢境,雖然失去了大部分的掌控權,但主人總歸是她,你強行進入只會對你不利,甚至——”
他的話沒能繼續說下去。
秦佑的目光堅定而冷靜,直直望著他。
月老最后只無奈長嘆一聲,將乾收入一只素色錦囊中,遞到他手邊。
“帶上它......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