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朗接過那一疊紙,先從里邊摘除信紙,是薄厚均勻,紙面細膩的白紙,光是這面料,就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
別說普通人家,就連一般的富貴人家也不行,也只有那京中高官和世家門閥才能用上,每月的供奉里有幾刀,但是發下來一個個都寶貝的很,別說用來寫信了,用來抄書都得省著來。
更別說一向節儉的付將軍了,平常的軍令傳達都是普通黃紙。
但這么一來,不管這紙是誰的,配上那“頭曼親啟”,背后都肯定牽扯出一系列大事。
手指在紙上摩挲一圈,還沒看字,邊朗心里就是一跳,短短幾句話的功夫,腦子里想了一大堆。
他看看身邊這幾個和那小兵吵得不可開交的副將們,一個個都是些憨憨大老粗。
突然覺得愁的很。
原本在臨城殺了肖樂山之后他就得罪死了肖家,都想好在平定雁門關戰亂后告別付將軍獨自逃往萬域,但現在……
能拿出白紙當信紙,還敢通敵的人,是不會介意為了封口多殺幾個人的。
把東西揣懷里,邊朗沒有現在就看,打斷那邊的憨憨吵架,當機立斷道:“讓人去看后院,是否有還活著的家眷,還有將軍的后事,我們當然要安置好。最后家在雁門關城內的,都立刻回家看看情況,讓家眷全都撤離雁門關,最好離開北疆。”
看有人似乎并不明白這是何意,邊朗知道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但他不能拿人命冒險,,所以這會兒眼看沒人動,立刻虎起臉:“若是你們信我就趕快去!什么都別問。”
等人都走了,他這才展開一張張信紙,按照時間順序從頭讀。
越讀越心驚!
邊朗驚覺身體已經慢慢僵硬,一種侵入骨髓的陰冷漸漸滲透進身體,他想抵御這樣的侵入,結果抬頭就看到付將軍那具無頭尸體,像是又被人潑了一盆冷水。
拿紙的手在發抖,視線死死盯著落款處那小巧的標志。
若不是他曾經跟著將軍進過京,因為為人沉穩而被帶著拜訪過幾個重要官員的府邸,他現在絕對認不出來這是什么。
他的記性特別好,雖然不至于過目不忘,但清楚地記得當初在國師府里,國師曾帶著付將軍賞畫,說是近日空閑有感而做。他跟著看過一眼,對那畫的落款標志有些印象。
當初將軍的表現就有點奇怪,說了些似是而非顛覆平日習慣的話,當時的邊朗只覺得可能有什么是他不知道也不方便讓他知道的。
但現在回想,付將軍怕是在那時就知道國師府通敵賣國,或許是念在和國師駱行舟多年交情的份上才僅僅給予警告!
誰能想到正是因為當初將軍的一時心軟,卻在今日釀成這般大禍!
駱家!邊朗氣的幾乎將牙齒咬碎,在心底不知把那駱行舟千刀萬剮了多少回,憤恨的瞪著手里的紙,像是要把它瞪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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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歷清平二十二年初秋
匈奴集結三十萬大軍攻擊雁門關,雁門關守將失察,未能提前收到軍報,大軍壓境,關內五萬兵力被動接戰應敵。
一日后,雁門關失守,大量物資被匈奴人搶奪,全城百姓遭遇殘忍屠殺,情狀之慘烈,世所罕見,惡行昭昭,天理難容!
北疆國都燕京城外官道,混亂的馬蹄聲像鼓點連綿不絕,只見一道黑影飛馳而過,揚起黃塵滾滾,直至逼近城門口,看到這情形的守門將士皆是面色一肅凝神定睛。
一身著驛兵服的士兵猛地拉緊韁繩,馬蹄高高揚起再重新落下,將將停在城門口,他舉起握著軍情急報的手,手心里還有一塊金牌。
這人大喝:“八百里加急!御賜金牌,阻者死,逆者亡!”
守門士兵檢查過后紛紛讓道,隨即便見煙塵滾滾,騎者已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