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柳盈盈連忙帶著爸媽出門,打開車門,小心翼翼地扶著柳承業坐在后排。
柳承業很奇怪:“我的奔馳不是停在廠子的倉庫里嗎?咳咳……為什么在外面?”
柳盈盈解釋:“廠里這幾天在整理倉庫,我昨天叫人把車拖到修車廠了,可能是被小工開出去亂停車吧。您別著急,那些人無權處理您的財產,他們要是敢拖車,我肯定投訴到底。”
媽媽一直在安撫柳承業,讓他不要急。
老柳知道自己時日不多,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如果車子一定要被強制拖走報廢,他也攔不住。
只不過,他是真舍不得這臺老車,雖然老舊破,但他jio得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喲,柳盈盈來了。”
陳有信看到柳盈盈的大G開過來,趕緊找個好位置看熱鬧。
路邊,電視臺的拍攝車正在工作,主持人對著鏡頭說個沒完,弄的煞有其事。
幾個反光背心的工作人員剛剛在這兒無所事事,吹了半個小時的牛皮,這時候得到總導演的通知,立刻站起來,裝模作樣抄路邊違停車輛的車牌。
一切搞的像真的似的。
坐在大G上的柳承業心中焦急,下車后,一眼就認出自己的車。
但大型拖車伸出吊臂,正準備捆那臺奔馳S600。
柳承業拖著羸弱的身軀快步走過去,用力推著綁輪胎的工作人員:“走開……這是我的車……”
蹲著的工作人員連忙讓開,給他留出位置。
柳承業突然發現不對勁,這車怎么那么新?
早已褪去容光多年的油漆重新恢復光澤,生銹的輪轂和車皮全部煥然一新,被時間腐蝕僵硬的膠條變得再次富有彈性,這臺垂暮老舊的奔馳S600如同20來歲的青年人,充滿陽光朝氣。
這真是他的老奔馳嗎?
為什么它像1993年剛剛出廠,他第一眼見到時一樣美麗?
27年前的往事,瞬間充斥在柳承業的腦海里。
那時候的他青年得意,家財萬貫,在紅楓的商界呼風喚雨,就如同這臺虎頭奔一樣,囂張,霸氣,強勢,整個紅楓市只有三個人買了這臺車,另外兩個都是億萬富翁,他是第三個商界巨頭,那也是他這輩子獲得的最高成就。
“爸,給您。”
柳盈盈遞過來一把鑰匙。
柳承業的眼眶紅紅的,他大概明白了點什么,撫摸著錚亮光潔的引擎蓋,圍著車走了一圈,還特意多撫摸了一會兒奔馳立起來的車標。
他的嘴唇顫抖著,心中無限感慨。
陪著我征戰多年的老朋友啊,是誰給予你新的生命?
我也好想戰勝病魔,重回年輕,這個世界還有太多東西割舍不下,我真不想太早離開,我還不到60歲,老朋友,我也想像你一樣,還能再戰二十年……
“柳總,別來無恙,您還是那么精干矍鑠。”
又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柳承業回頭,方競成!
他在紅楓商界最好的朋友,多年的合作伙伴,10多年前移民國外,一直在聯系,可從未見過面。
直到今天,他病入膏肓,時日不多,這輩子最好的朋友終于回國看他,這是不想讓他遺憾吧。
“老方你回來了!太好了,太好,我請你喝早酒,吃宵夜……”
柳承業此時情緒已經非常激動了,嘴唇哆嗦,雙目紅潤,縱使他是成功企業家,這輩子做過無數次匯報演講,可此時此刻,他卻不知道怎么表達。
老方也一樣,看到老友被病魔纏身的樣子,心里別提多難受,可還是要偽裝成久別重逢的快樂,笑容與淚水共存,高興和悲傷混雜,心情復雜到極致。
兩個花白頭發的老者握著對方的雙手,拍著對方的肩膀,哽咽著幾乎不能說話,千言萬語都說不出來,一切盡在不言中。
旁邊的群眾演員很多都是朋友,看到這一幕,都不忍心地扭過頭,唏噓感慨著。
陳有信也一樣,即使是不熟悉的陌生人,但他同樣被感動著。
他突然覺得,修車這份工作好有意義。
修好一臺普通車,解決各種令人厭煩的毛病,能給車主帶來快樂。
修好一臺有意義的老爺車,能給車主帶來的不止是快樂,還有珍貴的回憶,以及深深的感動。
這些是再多錢都無法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