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垂下目光,受教的點著頭。
如果楚辭在此,就能認出這是他在浮云巷爆炸案中,慧眼辨出的對蠱術一道有著極深了解的錢英杰。
只不過那時的少年在軍營里窩了好幾年,經受風吹日曬,整個人又黑又瘦,加上靦腆話少,很難擁有存在感。
現在的他在丞相府里待了幾月,不受風吹雨淋,餐餐營養均衡,養了那么幾月就已經白白凈凈、瘦瘦高高,白衣道袍一穿,還真有種玉面小郎君的感覺
傅文清看著錢英杰,就好像看到了自己。
他口中的力不從心,他時常都能感受到。
一次次看著歷史的軌跡偏移,一次次在救鳳穎的路上來遲,一次次經歷著上天因強行糾錯而形成的時空怪圈。
他似乎陷在了一個虛無的世界,眼睜睜看著舊事重演,卻始終無能為力。
他時常會不由自主的懷疑,自己的經歷,是否是問靈琴虛構出來的幻境
什么推衍天機,于他而言,就像是一種笑話
傅文清搖搖頭,長長的嘆了口氣,神思不屬的低語
“罷了,先扶我進去吧。”
兩道頎長的身影,逐漸在輕搖的燈盞下縮短,又漸漸被拉長。
黑暗,都被燈火驅趕,瑟瑟發抖的躲在燈火難及之處。
絳云宮寢殿里,窗扇咯吱輕響,臨窗倚靠的青年將燈外琉璃罩取下,指尖捏了下火焰藍色之處,勾唇輕哼:
“時機已到。”
朝他面前看去,平鋪在桌上、放了一只死蝴蝶的鏡子,正映著幽幽跳動的燈光,那燈光似乎就是桌上燈盞的影子,又似乎是極遠處圈來的幻象。
鳳瑾已經飛不動了,更跑不動了。
之前因為鳳歸麟,她在冰冷刺骨的寒潭里泡了一整晚,堅持到現在實屬不易,此時的她別說跑了,走一步都覺得艱難。
他們已經到了郊外,即便蟲云散開,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危害。
鳳瑾發狠的揪住身前的衣衫,死死的按住了腹部,靠在樹旁拼命的忍耐。
“楚愛卿,朕走不動了。”
她喚住了拽著她的楚辭,笑得有些勉強。
“我的真氣本來就出了狀況,現在我的身體又開始抱恙,我實在不想逃了,楚辭,你運著輕功趕緊離開吧,帶著我也是拖累。”
有些痛,真的很要命
而且,沈毅之前是不是說過,她命不久矣來著
她太苦太難了
楚辭剎那轉身,目光深邃,氣息深沉
“你當我是貪生怕死之輩
“讓我丟下你獨自離開,你是想陷我于不忠不義的境地”
鳳瑾深吸一口氣,擰巴著臉氣若游絲的笑道
“你沒發現么,那群蟲子是沖著我來的,你跟著我有什么用,無非是多送一條性命
“楚辭,我一直知道你的抱負,你活著比死了更有用,憑你的智慧,你一定能查出幕后之人的線索。
“說不定,你還能在我死之前救下我。”
鳳瑾肚子很痛,說出來的話就比真實想法悲觀了數倍有余,落在楚辭的耳中,就像是在述說遺言。
蟲云的蟲實在太過詭異,能夠啃食一切,飛掠過的草葉,都被啃食得一干二凈,卻又留下葉脈經絡,看起來讓人忍不住升起雞皮疙瘩。
嗡嗡之聲迅速逼近,就在快要將鳳瑾席卷的時候,不遠處的樹林,忽然間傳出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