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晞,楚辭披著一身寒露,站在丞相府東側的閣樓上,神色寂寂的眺望著巍峨大氣的東華門。
夜里下過幾霎春雨,地面平坦處的雨水已經干了,只是地磚與地磚的縫隙里,還積著一點兒水意。
時間還早,街上只有零星的小販路過,開闊平坦的大街上,兩條深灰色的車轍印格外引人注意。
車轍印一直從宮門處延伸到城外,亦深深的印在了楚辭的心里。
鳳瑾還是走了,他還是沒有阻止。
他明明知道這一去,要闖的就是龍潭虎穴的,他也早就決定,在鳳瑾當面告訴他的時候進行干預的。
“楚辭,你說我去晉州是有人將計就計,難道我就可以不去么
“謝玄夜里帶回大長老的消息,說要救鳳歸麟只能先去晉州看看。
“其實,拋去情感上的因素,你也希望我這么做,如今敵人已經拿鳳歸麟開刀,我卻還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這一趟,我必須要走,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更不知還能不能回來”
鳳瑾垂著眸子,帶著低嘆與輕嘲。
近幾年來,他與鳳瑾鬧僵,使得他對鳳瑾的了解斷層,但憑借過往相處的歲月,他還是看出了她心里的執拗與堅定。
她從來都是個有主意的人,一旦下定了決心,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讓她更改。
這是她的無情之處,確也是一個帝王應有的魄力。
但如今,他不知道是好是壞。
“既然你知道晉州是龍潭虎穴,你就更應該留在云都,你是女帝。”
他說了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鳳瑾自嘲一聲,抬眸看著他:
“我明白你的顧慮。明面上,女帝鳳瑾已死,就算某些人心里知道這是假的,也不會站出來辟謠。
“剛好,我可以肆無忌憚的在外招搖,這樣行事有另一種便利在里邊。”
他靜靜的望著她不再掩飾的銀發,醞釀了許久的情緒,說了一個“好”。
“云都有我,你大可放心一路小心。”
楚辭對著空氣低語了一句,慢慢轉身,將漸漸喧囂起來的街景,扔在了身后。
“那女人呢,本王不是讓你們喚她來么”
黑漆漆的湖底暗牢里,鳳歸麟向來低沉撩人的嗓音,變得有些嘶啞,帶上了陰詭莫測的冷意。
看著最黑暗牢房里,被鐵鏈束在中間的人,冥然周身汗毛倒豎,臉上卻難掩擔憂,小心翼翼的回道:
“主子,陛下她沒法來見你,她”
“她說她根本不喜歡你”
正猶豫著要不要將鳳瑾離開的事說出,哪知話頭忽然被穆言搶了去,眼見牢中披頭散發的男人眸中血光大盛,冥然怒意頓生,破天荒的朝穆言推去。
牢門被重重關上,隔絕了鳳歸麟變幻莫測的表情。
“誰讓胡說八道的,陛下何時說過那樣的話”
冥然滿是敵意的盯著一臉冷漠的穆言,耳邊聽著牢門后難辨喜怒的陰沉笑聲,就恨不得將對面側身而立的人千刀萬剮。
他聽說了,讓陛下去晉州是敵人的詭計,陛下明知這一點,為了主子還是去了。
他還記得后半夜主子轉醒,發瘋了似的讓他們傳陛下過來,陛下只是眼皮微動,玩笑似的搖搖頭
“你們好好照顧他,朕就不去了,朕怕看到他兇神惡煞的樣子會后悔。”
身居高位的人,總有這樣那樣的顧慮,沒法像普通人一樣,簡簡單單的對待感情。
冥然可憐鳳瑾,也可憐自家主子,一咬牙,自不量力的教訓著穆言,卻被穆言輕而易舉的躲開。
冥然被擊飛到嶙峋的巖石上,穆言抱著劍立在昏暗的燈火下,扔給他的眼神輕蔑而冷漠。
沉穩的腳步,有力的踩在地面上,激起一片片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