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用內力將涼了的湯藥暖了暖,獵獵夜風般的嗓音,有著不易察覺的小心和疼惜。
“我不想看到陛下受苦。”
他寂寂的補充了一句。
在靠近神明的路上,他從來都是如履薄冰。
鳳瑾疊著修長玉腿,慵懶的坐在床沿處,指尖慢慢撫上男人因常年殺伐而變得粗糲的大手,古銅色的肌膚上,每一道或淺或深的傷痕,都是他拼命留在自己身邊的證據。
是功勛,是苦心,是愛到不顧性命的證明。
“罷了。”
鳳瑾輕輕一笑,不再逗弄這癡情的人,撫著他的手背微微用力,便順著他將湯藥飲到了口中,緩緩咽下。
喉嚨才剛剛滾動,一方干凈的手帕就被呈到了面前。
真是貼心呢
她微抬下頜,用眼角的余光瞥著他,姿態高傲而閑散。
謝玄將玉碗放回托盤,將手帕捏出一個小角,彎下腰,將手帕極為輕柔的點在了殷紅的唇角,擦拭著上邊為數不多的藥漬。
鳳瑾起身,揮退了張全。
謝玄知道是時候了,于是低聲說道
“陛下,我一會兒便出發了,我不在的這幾日,還望您能好好照顧自己。”
想了想,他忍不住叮囑道
“無聊的時候,你依然可以像往常一樣,帶著小玄子和饅頭上街溜達。不開心的時候,你可以拿小玄子撒氣,它一向親近你,又皮實得很,抗揍。
“想吃什么就讓張全吩咐御膳房的人去做,張澤是您提上來的御膳房管事,他一定能做出符合您心意的膳食。
“我早已向張全與立春提點過,您的衣物與床上用品該如何的替換清洗,就算我不在他們一樣能伺候好你。
“如果如果你要是想”
耳尖浮粉,睫羽輕顫,眉目間縈繞著掙扎與痛苦,嗓音也越發的低落。
“你可以傳召他們,攝政王比較強勢,你與他是同類人,只要有人肯稍微退讓,就不會有爭得鮮血淋漓的情況。他對你的愛做不得假,只要陛下你偶爾對他軟言幾句,他會對你千依百順的。
“楚丞相有著文人的清高,有著自己恪守的底線,或許在你將與他的關系宣告天下之前,他不會有逾矩的行為,不過他卻可以給你風花雪月的浪漫。
“沈谷主對醫術癡迷,你總是有事才找他,沒事兒就不搭理他,他對你存了一肚子的悶氣,他為人率真小孩子心性,你要是真心實意的去哄他,就不會有問題。
“至于顧將軍,陛下對他更多的是親情和友情,因為這些年對你錯誤的怨恨,讓他極為愧疚,但他不知道如何彌補,所以你越是讓他去那種危險的地方,他的心越是安定。
“西北邊疆什么的,他就算拼了命也會為陛下守好的。”
不知不覺間,竟說了這么多的話。
謝玄轉頭朝窗外看去,晨霧散,日出升,霞光萬道,美如夢幻。
不知他還有沒有歸期,這人間的盛景,他要努力的記在心里。
“講得這么仔細,你是在說遺言么”
鳳瑾的表情無端的陰沉下來,狹長的雙眼微瞇,隱隱透露出暴戾。
他對她的吩咐記得可真清楚,將另外幾人的剖析得如此徹底,如何相處,如何哄人回轉心意,還真是恪盡職守
“你是不是忘了,朕說過,你是生是死,都只能被朕捏在掌心,不得自由”
鳳瑾右手一伸,憑空抓來謝玄藏在角落的分天劍,拖曳著裙擺往外走去。
“謝家此行,朕也去”
“陛下不可,”謝玄瞬間從低落的情緒中抽身而出,驚懼的朝倩影追去,“封魔窟萬分兇險,陛下,你不能去”
鳳瑾只回了他一抹危險邪笑。
“封魔窟是么,朕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