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是大理寺寺正,三十出頭的年紀,身上著板正的官服,牢房大門剛一打開,就直接邁步走到了楚臨云跟前。
“九公子。”寺正虛虛對楚臨云行了一禮,開門見山的道,“上官公子讓下官先來問一問您,對于欺君一事,您可有什么想說的。”
楚臨云靜默的凝了寺正一瞬,搖頭,“沒有。確實是我撒了謊,欺了君。”
“因為蘇姑娘讓您為她作證,但您又不知道死去那人身份,故而才信口胡謅了一個城隍廟賈家村,好讓蘇姑娘不至于當場下不來臺是嗎?”
寺正竭盡全力的想要將楚臨云引到一條正確的道路上來,甚至直白的說出他或者是上官余一想要楚臨云說出來的話——
“只是不想蘇姑娘難堪,才會中了蘇姑娘的圈套,不得已說了假話,做了假證,是吧?九公子必然沒想到,這事兒會鬧到皇上跟前,九公子的本意只是想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是吧?”
“不是。”楚臨云言簡意賅,簡單的兩個字就拒絕了寺正拋過來的救命稻草。
他一點兒沒猶豫的說,“這事兒,同蘇姑娘有關,那是因為我讓她卷入的其中,背后操縱自如的人不是她,是我。壞七哥名聲的人是我,以人命嫁禍七哥的人還是我。不僅如此,就連要了七哥性命的人,歸根結底也是我。”
這話反將寺正說得一愣。
九公子不僅不自保,還坦然的將罪責擔到自己身上了?九公子難道不知道,這番話惹得的后果比做一句假證要殘酷得多嗎?
楚臨云轉過身子,以后背對著寺正,兩只手隨意的背在背上,彼此糾纏。
他說,“自我回城以來,明里暗里使絆子的人是他,帶頭欺我辱我的是他,我知是我如今身份尷尬地位低下的錯,所以我忍了,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搶我的功勞!”
說到這里,楚臨云微微揚起了下巴,糾纏在一起的手指驀地抓緊,語氣更涼,“我得靠這個功勞改變難堪的境地,這是我唯一的機會,若失去了,恐一輩子都低人一等,成為他們手中的玩物,這份功勞,是我的命!他誠心不讓我活,我便只能讓他死!”
楚臨云說,從瑾臨城求糧時,楚徠云在客棧中鄙夷商戶開始,他已經在做局,他就是要讓楚徠云得罪瑾臨城的商戶,楚徠云溜之大吉,他才能“迎難而上”,得到所有的功勞。
要不是楚徠云貪心的搶他的功勞,他也不會動了殺心,干脆一勞永逸。
“蘇姑娘是我的棋子,有足夠多的銀兩為我打點,方便我行事,又對我死心塌地,心甘情愿將手底下的人交由我使喚……銀子有了,做事的人有了,我若想出手,便沒有辦不成的。要不是途中生了岔子,她驟然帶著尸體去安和王府門口,還點名道姓要我作證……”
一切都會是天衣無縫的。
楚徠云會安安靜靜的死,他想圖謀的事情會按部就班的實現。
“事情這么快又這么輕易的敗露,大概真是命中注定我該如此,也罷,隨你們怎么處置,我都認。至于蘇隱……”楚臨云輕笑,“一個為色所困,被人利用還不自知的小姑娘而已,又傻又天真,念在她幾乎掏空瑾臨城所有商戶的糧食交給朝廷解難,就留她一命吧,將她逐出花錦城,永世不得再入,也算給她個教訓。”
楚臨云不是個會撒謊的人,一字一句說得極為誠懇,淡定中帶著釋懷,似是真的認了命。即便提及放過蘇隱,也像是突然想起后隨口一提,聽不出私心,更聽不出私情,表現出來的是不甚計較蘇隱是死是活。
從頭到尾認真聽楚臨云說話的寺正卻忽地笑了。
“九公子,忘了跟您說,在下官來這之前,蘇姑娘已經來過大理寺,您認下的這些罪,她也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