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親自帶人去現場勘查過,那家門口除了畜生的蹄印,連一個新近的腳印都沒有。
于是各種流言很快傳播開,說什么妖魔吃人,連骨頭都不吐,冤鬼索命把人拽進陰曹地府等等,總之越演越烈。
而且那家人就住在縣城里,在眼皮子底下發生這種事,卻毫無查案頭緒,鐘縣尉剛在李知縣那挨了一通罵。
見許然雙眼紅腫,無精打采地進來,鐘縣尉頓時找到了發泄對象,氣道:“你跟張猛,昨天一整天都跑哪去了?怎么弄成這個熊樣?你的公服呢?”
許然解下后背的包袱,輕放在鐘縣尉面前的桌上,沉聲道:“出事了鐘大人,張猛就剩下這條手臂……”
聽許然在講述事情經過,鐘縣尉臉上的肌肉狂跳,慌亂地解開包袱,便見到張猛那條因失血而慘白無比的手臂,其上還套著半截公服的袍袖。
鐘縣尉跌坐在椅子上,臉色慘白慘白的,“臥槽……”
鐘縣尉不敢獨自做主,用破公服裹起手臂,抱在懷里當先往縣衙后堂走。
“許然,速速隨我去見知縣大人,他奶奶滴……”
許然第一次近距離接觸知縣李鳳山,他是個四十出頭的無須中年人,正在書房舞文弄墨。
聽了許然和張猛的遭遇,李知縣手里的毛筆吧嗒落在宣紙上,一時間嚇得面無血色。
倒是許然比較冷靜,小聲道:“兩位大人,那熊妖非普通獵戶能敵,哪里能請到能降妖捉怪的仙師?”
鐘縣尉經過最初的恐懼和緊張,也漸漸恢復過來,道:“許然說的沒錯,不如我們兩手準備,卑職騎快馬去郡里請長清方丈,煩勞大人親自去一趟寧陽府,請蕩魔司的人出面……”
李知縣深吸口氣,嘆道:“不錯,此時必須引起重視,那妖物在山上捉不到人,萬一跑下山來,本官如何對得起桃源縣的百姓?”
他平靜了會,又道:“派別人去請長清方丈吧,城里最近無緣無故失蹤了不少人,恐怕要出大亂子,離了你鐘大人怎么行?”
鐘縣尉點了點頭,“依大人看,派誰去合適?”
聽聞長清方丈四個字,許然心里一動。
之前在桃花嶺上遇到四個妖怪和山神,他就覺得與聊齋故事《山神》極像,如今聽到這個名字,他又想起聊齋里一則故事:《長清僧》。
許然依稀記得,那是一個佛法高深的老僧,圓寂后竟在一個闊少爺身上還魂,他不為萬貫家財和十余位年輕貌美的妻妾所動,依然選擇皈依修行,足見其心性高遠,道行精深,不同俗流。
許然不是古代人,對借尸還魂這種說法,一直持懷疑態度。
而按照后世流行的說法,那長清僧更像是奪舍重生。
如果這個長清方丈就是聊齋故事里的長清僧,他的修為定然不俗,說不定能為張猛報仇……
一念至此,許然趕緊道:“若兩位大人放心,小人愿意去請長清方丈。”
鐘縣尉看著他,嘆了口氣,“我本來是打算給你多放幾天假,委托你操辦好張猛的喪事的,他自幼喪父,家里只有老娘和妹妹,你是他最好的兄弟。”
許然心里一暖,看著鐘縣尉道:“我會盡快安排好,三日后就可以出發,張猛命喪熊妖之口,早些時日請長清方丈出山,除去那妖怪,張猛大哥泉下有知,也會欣慰。”
鐘縣尉塞給許然一塊碎銀子,拍拍他肩膀,道:“大家兄弟一場,這是一點心意,待我交給張老夫人。”
“我替猛哥謝謝大人,”許然給他鞠了一躬,這塊銀子有三兩左右,對于年俸銀只有十兩的縣尉來說,已是筆不小的數目。
“你叫許然是吧?”李知縣見許然應喏,道:“你去賬房領三十兩紋銀,其中的十兩送給張猛的母親,算作本縣的一點心意,張猛的那一份職田也不收回了,待張母百年之后再說吧。
另外二十兩你帶上送與長清方丈,他若不肯收,就說是本縣捐給長清寺的香火錢,本官再給你寫一封請柬,你帶上一并交與他老人家。”
桃源縣的兩位當家人的人品都不錯,許然趕緊再深鞠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