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羨走到莊子門口,仰頭看了看。兩湖之地,民風異常彪悍,偏遠之處,鎖關自居。像這種在官道上的村莊,卻甚少有以門墻遮擋的。
便是有些歷史的老莊子,頂多也是立個牌坊,炫耀一二。可這莊子,立著一人半高的大柵欄,走進一看,第一眼瞧見的,便是一個巨大的影壁。
周羨皺了皺眉頭,血腥味便是從這影壁上傳出來的,他往前一步,穿過影壁,視野瞬間開闊起來。
“在這里。”
周羨聽到池時的聲音,猛的一回頭,險些沒有被眼前的場景,給惡心吐了。
只見那影壁上頭,掛著一具女人的尸體,血水汩汩的從她的身上流下,那猩紅的顏色,像是流不凈一般。
池時舉著火把,正盯著那尸體看著,口中念念有詞,在她的身側,站著一個約莫六十來歲的老叟,他杵著拐杖,見到周羨來了,沖著他點了點頭。
“我們這個莊子,叫做阮家莊。村里大部分的人家都姓阮,沾親帶故。我是阮家的族長,名叫阮正,我們阮家莊,世代男耕女織,倒也和樂。”
“只可惜,大約從三年前開始,我們村子,便像是被詛咒了一般,一到這一日,便會有一個懷著身孕的婦人,在這影壁上吊死,一尸兩命。”
“這一回,我們將所有懷有身孕的婦人,都關進了宗祠邊的廂房里,反鎖著。可萬萬沒有想到,我那不爭氣的孫女阮英……”
阮族長說著,掏出了帕子,擦了擦眼淚。
那壯漢阮東見狀,立馬走了過來,怒道,“阿爺你亂說什么?我阿妹最是聽話守規矩!村里的人,誰不知道,她同陳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來年就要成親。”
“陳紹走商,已經走了幾個月了,她肚子里,怎么可能有孩子……”
他說著,憤怒的看向了莊子里的男丁們,“要是讓我知道是誰,禍害了我妹子,老子把他的腦殼割下來。若不是那個人,害得我妹子有了身孕,她怎么會被詛咒選中。”
他的話音剛落,舉著火把一直看的池時,冷冷的說道,“你把腦殼割下來之前,能不能先把自己的嘴巴縫上?”
池時說完,縱身一躍,腳輕點在影壁上,伸手一撈,將那阮英的尸體抱了下來。
阮家莊的人,齊刷刷地驚呼出聲,有幾個機靈的,已經去拆了塊門板來,齊心協力的將那阮英抬了上去。
阮老族長紅了眼眶,“將阮英的尸體,抬到我家中去,操辦后事吧。明年,將村中的女眷,全部送到村外頭去。在尋個厲害的道士,將這詛咒除了。”
池時聞言,冷笑出聲,“我放下來的尸體,誰準你們抬走的?你們這一老一小,自認是死者的親屬,說起話來,倒像是路邊的王八似的,一頓瞎咕嚕。”
“一句詛咒,一尸兩命,就這么糊弄過去了么?”
阮老族長臉色微變,“池仵作乃是祐海的仵作,我們阮家莊,并非祐海所轄。老朽讓你們進來,也是想著,你們是貴客,這天色晚,又落雨,讓你們歇個夜,明日再走。”
“你們并非姓阮的,還是莫要插手我們阮家之事了。池仵作年紀輕輕,還是莫要胡亂說話的好,不然得罪了神明,降下懲罰,那就不妥了。”
池時聽完,若有所思。只見她伸手一撈,又將那門板上的阮英尸體撈了起來,縱身一躍,又掛了回去。
滿場寂靜。
池時腳尖輕輕一轉,伸手掛在那影壁上,對著那尸體說道,“在下池時,來聽你今世之苦。非我不愿意讓你遮風避雨,你也瞧見了,我便不贅言。世間哪有什么詛咒,不過是廢物的托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