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鐵片的背后刻有幾個稍小一些的字,隔得太遠看不清楚,池時只能隱約估摸著,大約是寫著某年某月某日,雅狐欠盧氏一條性命之類的話語。
“陛下若是不信,可問朝中滁州出身的官員,他們自是知曉,這是雅狐的江湖令。我父親救過他之事,那鎮上醫館的秦郎中,便是證人。”
周羨聽著,點了點頭,“我在卷宗中,并沒有看到這件事,你為何沒有告訴當時的滁州知州萬敘?”
盧慧冷笑出聲,“我告訴了萬敘。當時我全家二十三口被屠,上到我八十歲的曾祖母,下到我尚在襁褓中的幼弟,整個盧氏,只有我一人存活。這個世上,除了我,沒有人可以給他們報仇了。”
“是以我在第一時間,便告訴了滁州知州萬敘大人,我家人絕對不是雅狐所殺。可就在我說完的一個時辰之后,萬知州領兵直接殺死了所有的賊人,將此案結案了!”
池時聽著,若有所思起來。
盧慧對得起她這個名字,確實有幾分聰慧。看她還留有那證據鐵片,可見當時滿門被屠,她并沒有喪失理智,對周圍的人,亦是十分的警惕。同那滁州知州,只說了救命之事,卻沒有提鐵片半句。
等案子定了之后,她自覺其中有貓膩,愈發的不相信任何人,所以她不允許楚王府的汪大妄重新開棺驗尸,而是暗中托付了父親的好友池平。
可惜池平本事不濟,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盧慧此言一出,無疑是一記重錘,那奉上免死金牌的萬釗腿一軟,立馬跪了下來,“陛下,一塊不知道哪里來的破鐵片而已,那雅狐已經死無對證。盧家的小姑娘遭逢大難,對任何事情都疑神疑鬼的,可以理解。”
“但是,這里是大殿之上,陛下跟前,不能如此兒戲。她若是告知了滁州知州萬敘此事,但是卷宗里頭卻是沒有記載。那有三種可能性。”
“要不就是萬敘確認之后,發現盧氏孤女撒謊,壓根兒就沒有這件事,出于保護,他并沒有把這件事記在其中,以免有的人因為說謊落罪;要不就是,雖然有此事存在,但那賊人都是要錢不要命的主兒。”
“盧小姐出身大家,自然重信諾。可那賊人,都是什么東西?刀口舔血的,盧家露了財,他們見財忘義,并非不可能之事!難不成,我們對一件案子的走向,要全部仰仗山匪的良心嗎?”
“他們若是有良心這種東西,便不會殺人滿門,全都一刀斬首了!既然山賊就是兇手,那萬敘更加沒有必要把這一段寫進卷宗里,省得污了盧大人的官聲。”
“被那有心人揪到了,還要說他同匪徒有牽連,這種猜忌風言,只會寒了人心啊!”
池時聽著,饒有興味的看向了周羨。
這個萬釗有兩把刷子,并不是一個草包。的確如此,就算盧慧說的是真的,鐵牌也是真的。可那又如何?雅狐不會殺盧家全家的推測,都是建立在山賊有情有義重承諾的基礎上的。
山賊何以取信于人?
果不其然,大殿里的人又議論紛紛了起來。
周羨感受了池時的視線,對著她微微頷首,然后啪啪啪的鼓起掌來,“原來擱這兒跪著的是萬釗萬大人啊,我聽您說得這么信誓旦旦的,好似親身經歷過一般,還以為你才是那滁州知州萬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