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銀子啦!”
伴隨著承天門前楊大帥那拖長了嗓音的喊聲,城內軍民們期待已久的環節終于開始。
承天門四道城門全部打開。
中間那道皇帝專用的還是給萬歷保留最后一點顏面。
然后四道城門前全部用柵欄拉出專門的通道,里面再擺上桌案,外面領銀子的士兵分四處進入,先在手背蓋章,用的是不好洗的漆,然后過去領銀子,從另一邊走人。發銀子的后面就是皇宮,一車車的銀子直接從里面運出來,一個城門給楊豐從天津帶來的部下發,一個給家丁發,兩個給京營發。
至于給青壯的是單獨一個整數四百萬,這個等士兵發完再發……
楊豐是對通州和張家灣跟隨的青壯們承諾的,又不是對后來得到消息從其他地方趕來的承諾的。
再說京城里面還有大量的青壯。
真要在京城發還不知道鬧出什么亂子,所以這筆錢不會在京城發,得出去到通州和張家灣一帶挨戶發銀子,至于剩下那些由皇帝負責安撫,實際上就是京城里面一戶給一兩銀子。
這個沒多少。
親軍衛的另外有賞賜,剩下也就是些民籍的,但京城民籍總共才幾萬戶,那些沒有戶籍的肯定沒份。
這樣實際所有的都扣除之后,萬歷還能剩下至少四百萬。
當然,如果他選擇把舅舅家的那些金銀都還回去的話,估計他也就能剩下幾十萬兩……
他應該不會那么傻的。
他舅舅家有這么多金銀對他同樣是個很大的刺激。
發放由楊大帥親自坐鎮。
所有領銀子的士兵全都秩序井然,就是他們踏著袞袞諸公們鮮血領銀子的場面有些刺眼。
“不想大明復有五代之禍!”
長安左門城樓上,趙閣老看著一隊隊踏著鮮血領銀子的士兵,忍不住發出一聲長嘆。
那鮮血和積雪融合,形成一片淡紅色。
但隨著那些士兵的踐踏,正在迅速變得污濁起來。
那是飽讀詩書的血。
那是大明棟梁的血。
那是本應該充滿芬芳的血,然后現在卻在這些粗坯踐踏下變成污泥,只有在邊緣依然還能殘留原本的顏色,仿佛污濁世界里一片純凈的花朵,在用它們的倔強告訴世人原本的那個美好時代。
那個時代里他們有尊嚴,他們有風度,他們受人尊敬,他們被視為文曲星,所有人都會尊奉他們的圣賢之道。
但現在……
來自最底層的惡臭正在踐踏著他們。
此刻盡管還隔著幾十丈,趙閣老依然能嗅到那正在向著世界擴散的污濁之氣。
“怨誰?”
顧養謙冷笑道。
一幫閣老全都默然。
“怨咱們自己,咱們都被武將的馴順蒙住了眼,忘了他們能殺人,就算今日沒有這楊豐,以后也會有王豐李豐,終究會有一天,武將們會看出咱們手無縛雞之力,會記起他們的刀才是真正說了算的。”
他緊接著說道。
閣老們依舊保持著沉默。
他們都是老狐貍,不是那些腦抽般的士子,文臣們苦苦維持的現實不過是建立在一個空洞的基礎上,但天下終究是刀子說了算,大家口口聲聲圣賢之道,其實心里都很清楚,在武將掄起刀的時候,圣賢書終究不能當鎧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