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顧頻繁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弘光朝首輔,吏部尚書鄒元標,站在漢江浮橋上悵惘地吟詩。
“陛下以三省二十萬大軍付之董擴庵,不能討滅逆賊,反而一朝喪盡,身死人手,又何足惜?”
兵部尚書耿定力冷笑道。
他和鄒元標分別算是湖廣和江西系的首領。
他哥哥耿定向是前戶部尚書,此外他還有個弟弟耿定理,兄弟三人在黃州天臺山開辦書院,包括目前萬歷那里的焦狀元在內,大批學生考入官場,另外他弟弟還是李贄的好朋友,之前李贄在湖廣講學就是住他家,天臺三耿算是湖廣儒學的旗幟。
這一點和鄒元標差不多。
鄒元標也是在家鄉講學,然后培養大量門生,而這些門生又通過科舉進入官場發揮他的影響力。
東林書院只不過是集這種模式之大成而已。
那些鄉宦都這么干,他們有科舉的經驗,有官場的人脈,有足夠財力,要想退休或者在政治斗爭中失敗回鄉之后,還能繼續在官場發揮影響力,就是在家辦學招收那些士紳子弟,培養他們通過科舉進入官場。然后就會形成一個以他為中心的政治集團,而這些鄉宦又和過去的同僚舊友互相聯絡,后者的學生也和他的學生互相交好。
然后朋黨就形成了。
東林黨只不過是把這種模式玩大了。
而目前的弘光朝廷,事實上就是被這樣一個個集團控制。
鄒元標的江西系,準確說是吉安系,梅國楨女婿李長庚,白鹿洞書院山長舒曰敬兩人,以白鹿洞書院為核心搞出的豫章社,剛剛考中狀元的文震孟等人為主的東林黨……
好吧,就是東林黨。
實際上就是蘇松士子跟隨弘光的那些,他們為紀念殉難的高攀龍等人,以高攀龍,顧憲成等人理想是恢復東林書院為名,在承天組成東林社,而蘇松士紳也迅速重建東林書院,然后在蘇松繼續為他們培養后備力量。剛剛結束的弘光朝會試中,大量蘇松常鎮士子考中,然后團結在文震孟身邊,最終這個政治集團被稱為東林黨。
而湖廣也不是一幫,耿氏兄弟的天臺派,袁氏兄弟的公安派等等,雖然理論上以文章相交,但實際上就是一個個政治派系。
我大明文官們終于實現了他們原本歷史上的萬歷朋黨斗爭。
這也可以理解。
就像楊大帥所說的,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
本來就是個拼湊起來的朝廷,皇帝是個擺設,地方勢力強大,就跟個十八路諸侯結盟一樣,要他們來當官那就是為了斗的,像什么誰家出錢糧多了,誰家出兵少了,誰家的利益受損了等等,總之就跟個二毛議會般,而且也真有在散朝之后打起來的。
比如因為浙江的賣隊友,湖廣籍的禮部侍郎郭正域,就在散朝之后憤然拿笏板敲了浙江籍右都御史陳有年狗頭。
后者怒斥他欺凌老人。
并且飽以老痰。
然后引發湖廣籍大臣和浙江籍大臣的互噴,傳聞互相有過不理智舉動,不過據說是浙江籍大臣吃了虧。
總之此事被民間好事者傳為鄂浙之戰。
唉,都是那妖人害的。
鄒元標長嘆一聲,然后繼續走向前方的樊城。
這時候的樊城相當于襄陽的大號甕城,從襄陽向北就是漢江浮橋,過了浮橋就是樊城南門,而整個樊城是橫向的長條狀,正好護住襄陽的北岸,準確說這時候叫做樊城關。
而此時浮橋北岸的城門前,不是太監的司禮監掌印趙南星正看著他們。
“叔臺兄!”
他笑著向耿定力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