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沒有在舟山縣城。
事實上這時候舟山最繁華之處也不是縣城。
這里是海外貿易港,最繁華的當然是蕃坊,舟山蕃坊就在城南,在碼頭和縣城之間這不到五里路上,已經形成以蕃坊為核心的商業區,各國商人在這里設立商號,倉庫,甚至修建住宅。
皇帝陛下的行宮,就設立在本地一名葡萄牙商人剛剛建起的歐式豪宅。
同樣到達這里的廣東軍也在蕃坊占據那些蕃商的宅子,倉庫,商鋪之類暫時借宿。
廣東水師則停泊大小五奎山南邊海面,因為碼頭不夠都背靠炮臺錨泊,而浙江水師在大小五奎山北邊,兩支艦隊以大小五奎山分隔,畢竟雙方也稱不上什么友好,過去在海上也不是沒打過的。這種安排可以確保不會發生沖突,不過現在也正好方便了楊豐,他們和廣東水師隔著大小五奎山,后者根本看不到他們此刻在干什么。
岸上就更沒有人察覺了。
這時候是午夜,整個舟山都在沉睡中。
午夜的寂靜中,三十四艘戰艦在海上列陣,打開的側舷炮門內一門門大炮對準了蕃坊。
然而……
皇帝陛下并未入睡。
“陛下,臣還是懇請陛下幸廣州。”
梁云龍懇切的說道。
不僅僅是他,這里還有李廷機,郭棐,周光鎬等一幫閩粵籍大臣,他們趁著那些浙江蘇松籍大臣睡著,組團跑來勸皇帝南下廣州。
“杭州離賊軍太近,德清以北即為匪區,更何況安吉亦在其手,唯有一獨松關而已,賊軍朝發夕至,縱然有新式堡壘亦難保萬全,自古豈有一兩座堡壘能萬無一失者,幾座新式堡壘如何能比三千里江山?浙江諸臣皆懷私心,欲以陛下為奇貨而已,此輩嘴上忠心,實則心懷二心,此輩迎陛下于杭州,看似對陛下忠心實則欲以陛下在手與逆黨討價還價而已。
逆黨亦陛下之臣。
此輩迎陛下,洗清追隨弘光之罪重為陛下之臣,公主攝政,南京逆黨亦陛下之臣,兩方并無順逆之分。
若事敗此輩依然為陛下之臣而非逆黨。
必要之時將陛下賣與南京逆黨,此輩依然可以靠著出賣陛下保住他們的財產。
若事成此輩有功于陛下,且有之前新政詔書在手,陛下依然為其掌握。
忠臣?
忠臣如是乎?”
梁云龍說道。
好吧,他看的還是很清楚。
浙江蘇松士紳迎萬歷其實是一招好棋,因為他們可以用這種方式擺脫弘光逆黨的身份。
要知道楊豐對付士紳們一直就是以大義。
他控制皇帝,跟著弘光反抗他的都是背叛萬歷的逆黨,他去抄家滅門這都是合情合理的,逆黨當然要抄家,可浙江蘇松士紳迎萬歷之后就不是逆黨了,他們又重新變成萬歷的大臣,楊豐不能用逆黨這個罪名抄他們家了。相反他們有了萬歷這個寶貝,以后就算打不過,也可以跟楊豐談判,用交出萬歷來換取楊豐給他們些優待。
他們修棱堡的目的就在于此。
棱堡阻擋不住紅巾軍,沒有誰真指望堡壘可以保住一切,但棱堡可以增加紅巾軍的進攻成本。
讓對手在考慮得失后接受一些妥協。
一旦楊豐進攻他們的棱堡體系耗費巨大,他們又愿意在條件合適情況下交出萬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