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一句既然是圣人言語,又得到絕大部分讀書人推崇,說是在話便當真沒有幾個人敢去曲解胡亂揣測,可這位蘇先生的后面這一句,便算是在一定程度上,便將那圣人言語都否定了。
要不是在這小院里,要不是只有這么兩個人在,要不是是當著這么一個還沒有念過多久書的孩童,恐怕就算是這位蘇先生的身份,都不敢在某個讀書人聚集的地方當眾付諸于口。
實在是太過于駭人聽聞。
太過于石破天驚。
這句話的分量甚至還要比之前延陵學宮里那位以道教典故作詩的那位讀書人還要重
就算是儒教內部道理不少,流派繁雜,但這么一句話,也是足夠深重的一樁大事。
宋沛不知道這么些東西,這個孩子的世界里除去艱難的活著之外,對于世間其余東西其實觀察不多,要不是之前的那老先生覺著他生了一雙有靈性的雙眼,在城里偶遇之后便決定要讓他來念書,不要錢。
怕是現如今他仍舊是個斗大字不識的街旁孩子罷了。
他哪里知道這么一句話會這么重要。
仔細想了想之后,他忽然由衷稱贊道“蘇先生說的真好。”
蘇先生有些奇怪,“怎么好了”
宋沛撓了撓頭,羞赧笑道“可能是學生從來沒有出過遠門,因此就一直想著去外面看看,聽到先生這句話,便覺得有了理由,只不過再有理由和道理,學生都是不敢撇下娘親出遠門的。”
蘇先生無奈一笑,“那我這句話就算是說得再好也沒什么用啊。”
宋沛覺得有些對不起蘇先生,蘇先生想著帶他出去走走,可他走不了。
蘇先生好像是知道了他的想法,這就安慰道“沒事,走不了不是什么大事,先生要在這邊逗留到秋后,然后在初冬才啟程,走不了便多聽些書本上的東西,也算是不差了。”
宋沛這一下就覺得蘇先生說得是極有道理了。
蘇先生沒有告訴他,依著他來看,他那位已經病入膏肓的娘親,怎么說也捱不過年關了,只是在何時西去,蘇先生沒有說,到時候在這孩子的娘親去世之后,要不要跟著他遠游他也不強求,世間一切都有緣法,強求不得。
只是若是宋沛到時候安葬好他娘親之后,真是選擇要和他這個蘇先生去遠游山河,那便是他抓住了一份極為重要的福緣,他蘇夜雖然還沒有資格去抬頭看云端,但一身學問便已經幾乎是世間無雙,帶著這個孩童上了京口山,去了學宮之后,不管如何,這宋沛都要算作是他的學生。
世間讀書人萬萬千,能喊蘇夜一聲先生的,就只有這學堂里的幾十個學子。
但真讓蘇夜視為學生的,現如今還沒有,之后可能會有,那便是只是這個宋沛了。
宋沛若是真成了他蘇夜的學生,那便除去他蘇夜之外,身后便還會多上一位先生的先生。
那位老先生,就算是對蘇夜一向沒好脾氣,可對上這么一個宋沛,指不定還真會喜歡得很。
畢竟他們這一脈,一直都是人丁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