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青秋搖頭道“不多。”
柳巷忽然明悟,“你要離開人間,不僅是因為倦了,還是因為你要給他們讓路。”
這個世間的絕大部分修士都知道朝青秋要離開人間的原因是自己倦了,但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位劍仙別處的想法。
柳巷開口,便算說對一些。
朝青秋沒有反駁,反倒是說道“道門修士說的氣運一說,并非無稽之談。”
柳巷微微蹙眉。
朝青秋坦然道“不管是現在的葉笙歌還是李扶搖,或者說那個時候的朝青秋,都是世間的饋贈。”
朝青秋繼續說道“世俗里的百姓種田,豐收的時候,總有一個大年小年的說法,要是大年,那一定是大豐收了,糧食滿倉,要不幸遇到小年,恐怕就只是填飽肚子而已,朝青秋便是生在大年之前的那個人,只是這個大年,只對我劍士一脈而已罷了。”
“六千年,劍士一脈再沒有出過什么厲害人物,這豈不是就是說這六千年對于劍士一脈來說,就是再那個不過的小年可小年小了六千年,得積蓄了多少東西終有一日迎來大年,又會讓劍士一脈得到什么,恐怕就是數千年難得一見的大世。”
“可是這個大世,卻被我朝青秋先占了。”
“我朝青秋把這個原本應該落到每個劍士頭上的氣運全部獨占了,所以有我朝青秋成為這個世間第一人,有我朝青秋風光無比,但這等竊取氣運的事情,不是我想做的,但我不得不做,因為我身上還有擔子,但我總有一日一定會還給他們。”
朝青秋說道“如今你柳巷來了,他葉長亭來了,不管如何,都可以保證劍士一脈還在了,可只要我還在,這世間就難出第二位劍仙,我如何能夠不走”
聲音平靜,但是一字一句,都如同驚雷落地,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那個抱著古劍的女子站在屋子里,恍惚出神,她不過是一介女流而已,但是也能明白很多事情。
朝青秋看著柳巷,然后笑道“只是我沒能讓我自己好好的活過。”
言語里多苦澀。
朝青秋是世間無雙的劍仙,在世人們看來,即便是肩膀上有個擔子,但是也該過得瀟灑,從這些年來看,不論是在妖土殺大妖,還是在某處劍開天幕,朝青秋都該是自在的人才是。
但要是知道了朝青秋這些話,才真的會知道,這位劍仙,從來不自在,片刻自在都沒有。
一點自在都沒有。
他是最苦的那個人。
朝青秋深吸一口氣,好似徹底放松了,他看著柳巷,“今日之后,朝青秋真的便什么都不管了,朝青秋解脫了。”
柳巷默然無語,同朝青秋比起來,那位六千年前一心尋仙,從而導致之后的劍士衰敗的柳巷柳大劍仙,要差去很多。
數也數不清。
朝青秋伸手攬了些雨水入口,然后自顧自笑道“無長生也好,有長生也好,若是活得那么苦,為什么要一直活”
像是在問柳巷,但柳巷知道,這不是在問他,甚至不是問這眼前的任何人。
而是問的整個劍士一脈,問的整個天地。
朝青秋仰頭大笑,這對于朝青秋來說,便是難得出現的事情。
“但愿之后人間,有劍士練劍不為別的一切,只是為劍而已,但愿之后人間,世間劍士,不必為任何事情牽掛,但愿之后人間,有劍士能劍開天幕之時,便一劍開天幕,能一劍劍氣縱橫九萬里之時,便縱橫九萬里,但愿之后世間,再無劍士,同我朝青秋一般,過得那般苦。”
說完這句話,朝青秋走入雨中,這一次不再用劍氣驅散雨水,任憑雨水打濕衣袍,他站在雨中,平靜不語。
柳巷忽然問道“你還有什么事情放心不下”
相問便是想著要替朝青秋解決。
朝青秋搖搖頭。
像是他這般的人,如何會把事情假手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