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小道士從懷里又摸出倆窩頭,一個咸菜疙瘩,彎腰,放在姜老四的手中,笑著拍了拍姜老四的腦袋,“吃吧,吃吧。”
小道士拿走了掛在墻上的燈籠,推開門,出去,轉身又關上了柴房的門。
柴房里面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姜老四顛了顛手里的窩窩頭和咸菜疙瘩,咧嘴笑了。
“笑個屁。”姜老三拍了拍老四的腦袋,“那個道士鬼機靈,早就看破你了。”
姜老四也不惱火,拿起窩頭咬了一大口,又咬了口咸菜,瞇著眼睛,好像是享受人間最好的美味。
“大哥,咱真要跟這道士?”姜老三問。
“恩。”姜騾子嗯了一聲。
“大哥,這道士神神怪怪的,鬼知道他給咱指的是生路還是死路?”姜老三壓低聲音說道。
“生路,死路,對咱有啥不一樣嗎?”姜騾子說道,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姜老三也沉默了,咬著牙,不說話。
姜老四歡快的啃著窩頭,一口窩頭,一口咸菜,卻是再沒有噎著。
好一會,姜老三又開口了,“大哥,今天栽贓陷害我們的人,和以往那些不太一樣。”
“哪里不一樣?”姜騾子問,他做事謹慎,靠著茍活于世的經驗,但是,他知道自己有一點不如老三,老三鬼機靈。
“沒死人!”姜老三說道。
小道士不住在道舍,他睡覺的地方就在柴房不遠處的一個小屋。
這里是道觀的后院,小道士每日會將柴火提前送到灶房,所以,這里平素也沒人來。
回到自己的小屋,躺在小床上,小道士嘿了一聲。
他本以為這哥幾個是腦子一根筋的那種莽漢,卻是險些被騙過去了。
想來也是,能在衙門里、綠林、洋衙門里幾方面的追捕下還活著,怎么著也得有些頭腦、手段。
……
“不對。”程千帆皺了皺眉頭。
他腦子里回憶關于姜騾子這伙人的卷宗。
這是真正的卷宗。
不是蒙蔽市民和報端的那種公開的卷宗。
姜騾子在漁民中似素有威望,他召集了幾家不愿意繼續遭受漁霸欺壓的漁民,試圖反抗,最終行動失敗,家人被殺,倉皇逃竄。
卷宗里關于這一段介紹的很簡單,姜騾子的行動為何失敗,卻是只字未提。
也正是這份簡單的卷宗,以及隨后姜騾子這伙人接二連三被人栽贓陷害之悲哀經歷,還有他們竟然試圖‘以卵擊石’襲擊日軍哨兵的舉動。
此種種情況誤導了程千帆,令他下意識的認為姜騾子一行人是行事魯莽之輩。
但是,程千帆細細思量,意識到了事情并不像是自己所想象的那么簡單。
且不說姜騾子在漁民中頗有威望的說法是否真實。
也不考慮姜騾子的反抗漁霸行動為何失敗。
在事敗之后,乃至是被各種栽贓陷害,被警察、法租界巡捕、公共租界巡捕、漁霸、黑幫、水匪等多方面圍捕的情況下,這一伙人能夠逃了這么久。
豈是易于之輩?!
姜騾子等人也許沒有上過學,沒有文化,但是,不識字不代表不夠聰明。
“蝦皮。”程千帆對白小蝦說,“你去見小道士,告訴他,姜騾子這幫人沒那么簡單,令他小心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