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任培國被捕。
不過,他始終沒有暴露真正的身份,再遭受了三十多天的嚴刑拷打,依然不承認自己是紅黨。
而當時正領導特科的翔舞同志親自指揮,設法托關系、又請律師、打官司,將任培國同志營救了出來。
程千帆和彭與鷗討論一番,依然沒有太好的辦法解決類似事件。
革命同志也有愛情,也要結婚生子。
說句最直接也最殘酷的話,沒有了孩子們,同志們犧牲了,誰來繼續革命!
而且,在地下潛伏工作中,有了家庭,有孩子們的存在,本身便是很好的掩護。
所以,這種情況是無法完全避免的,只能更加謹慎小心一些。
不過,彭與鷗接受了程千帆的建議:
潛伏人員,禁止在平素生活中向孩子們提及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事情,譬如說,具體到此事,不能教導孩子們認識‘打倒國民黨反動派’之類的標語性質文字,具體到以后,考慮到上海可能淪陷之情況,便是不能教導孩子們認識‘打倒日本帝國主義’之類的標語性文字。
可以教導孩子識字,但是,不能針對性的教導標語性文字。
這看似是一件小事,但是,無論是程千帆還是彭與鷗都是格外重視。
……
程千帆向彭與鷗匯報了劉波被引渡之事,特別提及了劉波在被押上囚車之時高歌《國際歌》的場景。
“這一幕實在是太震撼了。”程千帆摸出煙盒,他看了一眼窗外走過的同學們,沒有給彭與鷗遞煙,而是自己抽出一支煙,然后隨手將煙盒放在桌面上,請彭與鷗自己拿。
“我幾乎下意識的認為劉波是自己人了。”程千帆搖搖頭。
“說說你對此事,以及對于劉波的看法。”彭與鷗摸過煙盒,抽出一支煙,隨手將一份講義遞給程千帆,指了指里面的內容,然后點燃一支煙,看著程千帆在講義上抄注。
“程巡長,字很漂亮啊。”彭與鷗略提高聲音說道。
這不是恭維,以他的個性,也不適合說出恭維的話,程千帆的鋼筆字確實是非常漂亮,筆鋒有力,游走間可見銀溝!
程千帆微笑不語,從小祖父、父母就監督他習字,父母犧牲后,‘翔舞’同志和‘農夫’同志去看望他,都曾經指導過他習字。
“依我之見。”他思忖片刻,“首先,劉波確實是在監獄里宣傳紅色思想,根據我的了解,劉波對于紅色的理解非常深刻,甚至于比我們的一些同志的理解還要深刻,當然,這并不能說明劉波有強于我們同志的革命覺悟和意志。”
“但是,這確實是可以證明,劉波是有可能受到紅色思想的影響的。”彭與鷗說道。
“是的。”程千帆點點頭,“在‘農夫’同志指出這一種情況之前,我是決然難以相信會發生這種事情的,也不會朝著這方面聯想,但是,現在來看,確有可能。”
“不過,具體到劉波今日高歌《國際歌》之事,我并不認為劉波已經完全自我轉變為紅色戰士了,而是認為他是在傳遞信號。”程千帆說道。
“信號?”彭與鷗問道。
“是的,信號。”程千帆說道,“劉波是一個聰明人,他出身貧苦人家,但是,有文化,做事聰明,也并不缺乏做事手腕,這樣一個人,不可能看不出來三本對他的猜疑。”
“特別是青田一夫被殺之事,劉波通過報紙是知曉此事的,也正是此事之后,三本次郎對待劉波的態度開始轉變。”程千帆說道,“我懷疑劉波已經猜到了三本次郎打算拿他當替罪羊的企圖,甚至是感受到了三本對他的殺心。”
說著,程千帆彈了彈煙灰,微笑說,“日本人要殺他,黨務調查處拿他當‘魚腸’,早晚也要殺他,劉波思來想去,反而是被誤會的‘魚腸’這個身份,可能能救他一命。”
“故而,劉波在公開場合‘表露’自己的紅黨身份,想要引起輿論關注,甚至是吸引我黨真正出手,救他一命。”彭與鷗說道,對于程千帆的分析,他是傾向于相信這種可能性的。
“不過,還不夠。”彭與鷗搖搖頭,“黨務調查處殺人不眨眼,劉波隨時可能被殺,他應該有別的法子暫時保命,等待后續被‘救援’的可能性。”
“據我所知,荒木播磨應該將曹宇所知曉的我黨的一些情報,以及黨務調查處的一些機密情況告訴了劉波,此舉是為了后來污蔑劉波早就背叛日本所計劃好的,無論是國紅兩黨,劉波都跑不了,但是”程千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