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錢?”
“十兩銀子。”
“你是不是當我冤大頭?”
“怎么呢爺,我這正宗的西洋斑點狗。”
“你這狗身上那黑漆都掉色了。”
“……”
鳥市里的撂搭質量參次不齊,有買賣的地方就有騙子,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鉆營,這市井地方官府一般不管打假,勉強有個秩序也是仰仗著地盤上的地頭蛇。
不怪這年代為什么那么多拉幫結派的黑社會,漕幫也好腳行幫也好,官府管不到那么細致,地盤上的人就自己拉人頭立規矩,自己管。
老一輩兒的江湖經驗,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沒規矩的行業早就完了,留下來的行當,各行都有各行的規矩。
這京城鳥市的規矩,就是京城頑主圈的四位大頑主,“鳥壽蟲狗”四位爺在管。
斗狗,養貂子的狗爺,玩王八,玩魚的壽爺,斗蛐蛐,耍蟈蟈的蟲爺,還有玩鳥,熬鷹的鳥爺。
四位爺各有各的愛好,分管各的行當,但也管的有限,收個攤位費,允許你在鳥市里撂搭賣東西,僅此而已。
要說管打假?
那不可能,沒這規矩,這但凡跟頑主沾邊兒的事,不管寵物玉器,還是古董字畫,都沒有說管假的規矩。
你賣出假的了,那是你的能耐,你買著假的了,那是你打眼了,沒玩明白,本事不到家讓人笑話,多少委屈得自己兜著。
何況這行就是賣個眼緣,賣個喜歡,誰能說得清到底值多少錢?
前朝名家的畫水墨云竹,畫竹大家,好家伙都被捧到天上去了,你就不喜歡,就覺著那不隨手畫幾根蒿子桿么,那它在你這就是一文不值,人說那西域的獒狗好,你說你就喜歡那小土狗,多少錢都愿意買,那小土狗對你就是好東西。
所以說,這全憑心意和眼緣的玩意兒,你不能說多少價,何況本來也不是普通小老百姓玩的東西,這年頭小老百姓自己吃喝還成問題呢,哪有那個閑心思?
這頑主多少都是家里富貴有錢有閑的,尤其以八旗子弟居多。
這八旗子弟的家譜往上捯飭,早些年都是跟著先帝打天下的,承先帝恩設施金制,蔭蔽子孫萬代,旗里的人不用干活,不用勞作,閑躺在家也能每月領米領銀,吃這月錢俸祿,旱澇保豐收的“鐵桿莊稼”。
這八旗子弟可比當官還肆橫,當官還得考還得干活才能領銀錢,這旗里的人在家躺著就能領錢,長此以往,不勞而獲,人都腐朽了,也不怪福壽膏這種東西能盛行。
但不得不說,荒唐治下出奇觀。
這幫有錢有閑的八旗頑主,雖然拖累了社會工業生產力的發展,但確實撒幣銷金,滋潤了大景的文娛產業。
林壽逛在鳥市里深有感觸,除了撂搭賣東西的,往來買東西的主多數都是衣著上好的面料,只有他穿的糙布料,一眼就能看出身份地位,身家狀況,普通的平頭老百姓疲于生計,可沒有林壽這種心態。
逛著逛著,林壽感覺有什么東西扒自己腿,一低頭,一只小土狗正扒著他的腿,小狗骨瘦嶙峋,長得也磕摻,身上的毛都卷了氈了,上面還有鞋印被人誰踢的,委屈巴巴不知道餓多久了,像在討食吃,甚是可憐。
這誰家的狗,林壽左右問了兩句,沒人搭理,看來是沒人要的,他見狗餓的可憐,翻了翻自己的三仙歸洞,身上也沒帶什么吃的,非要說有什么,也就才從賣尸錄里得的那個獎勵,壯陽蘑菇……
林壽把蘑菇掏出來,比劃了一下,小土狗吭哧一口,吃干凈兒,然后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