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東松開手中的斷劍、向后退去。
康格里狄也向后退去，再一次沿著花壇坐下來，他一只手按著插進自己胸膛里的斷劍，一只手按在花壇上支撐自己的身軀。
方東這時候才注意到，這位瓦倫撒之手所裸露出來的雙手上滿布某種黑色而恐怖的花紋。
康格里狄卻緩緩揚起頭來，他看了方東一眼，轉眼看向那邊地面上那半具死去的尸體，目光卻顯得悠遠而深邃，像是在看極遠的地方的風景，道：“他叫貝奇，貝奇·利奧波特，生在魯道夫的鄉村的農夫之家，那是坐落在瓦倫撒邊境、小到地圖都上不會被標記出來的城市，也是戰爭開始的時候，第一座被摧毀的城市。
“我抵達那里的時候，那里只剩下一片灰燼與廢墟了，我是在廢墟里找到他的。
“他見到我就哭，問我他們是不是瓦倫撒的臣民、問我瓦倫撒的軍隊為什么不能拯救他們。”
方東這時候才意識到，康格里狄口中的貝奇是剛剛那“半個人”。
“我告訴他說，因為我無能。
“從那一天起，我就把他帶在了我的身邊，他和我一起見證了整個帝國的帝都淪陷、三百萬人被活活燒死在城市之中、也和我一起見證了我們的國家重新崛起，去屠殺別人的軍隊與臣民、掠奪別人的財寶與夢想，當然，也見證了我們的國家再一次毀滅。”康格里狄的聲音很嘶啞，“我被封為帝國王侯、瓦倫撒之手，被稱作帝國智將。
“大帝將他的權柄分與給我
“但毀滅之日降臨的時候
“我的大帝讓我帶著瓦倫撒最后的希望往北遠逃，瓦倫撒的十一位將軍、留在這里待亡，將我當成最后的希望。
“因為我是瓦倫撒的智將，是讓十三領聞風喪膽的謀者。
“但我清楚，神靈降怒，這世界已無瓦倫撒臣民的藏身之地
“但我承載著所有人的希望，于是我從這片惡土奔出，往北行三天液，然后折了回來，我回來的時候這里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廢土之上林立的滿是瓦倫撒人旌旗鑄成的墳墓
“我帶著瓦倫撒三千騎士、兩萬平民，在英格索爾大帝的墳墓上向神靈宣戰
“我的大帝托軍國于我，我卻什么也做不到。
“因為我是無能之人。
“在瓦倫撒希望毀滅的最后一天，利奧波特仍然在我身邊，他問我他為什么要生而為瓦倫撒人。”
方東扭頭看向地面上那具尸體。
那個后悔生為瓦倫撒人的男人至死都在誓死捍衛他的將軍。
康格里狄道：“倒映之界和雷姆里亞之間存在明確的界限，利奧波特是四階的強者，我強行讓他來到這里，便只能現界半個他，在他出現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快要死了。”
方東默然不語。
“他是個蠢夫，我也是個蠢夫。
“蠢夫之將，必是蠢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