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非魚倒了一杯茶遞給還有些愣神的林夫子,不厚道的繼續道:“夫子,曾家認為主謀是朱鯤,我二叔只是從犯,但主謀不能定罪,從犯自然能逃過一劫。”
“再者我二叔篤定了我會幫忙周旋,我爺爺我奶奶我爹都會逼著我出面,因為我是讀書人,我不能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讀書人愛惜羽毛,湛家長輩輪番上陣,湛非魚敢不答應?到時候湛老太、小姚氏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逼死親奶奶、親嬸子,湛非魚也不用科舉了。
“你二叔害人在前,你不幫忙是出于大義!”林夫子不認同的開口,自古忠義兩難全,小魚不這是大義滅親。
夫子好單純,湛非魚幽幽一笑,語調輕松的調侃,“二叔出事了,我奶一病不起,需要親孫女端藥送水的伺候,隔三差五病一次,夫子,你認為我還有時間讀書嗎?”
呃……沒有經過“人間險惡”的林夫子一怔,侍疾乃是孝義,湛非魚只能被磋磨。
“這還算輕的,若是我奶給我訂下一門親事,找個下三濫的未婚夫敗壞我的名聲,別說讀書科舉了,我估計只能浸豬籠了。”湛非魚此言一出,毫不意外被林夫子給狠狠瞪了兩眼。
可身為長輩,湛老太有權決定湛非魚的親事,她就算拿捏不住親孫女,但卻把湛老大牢牢攥在手心里,借刀殺人的手段一用,親者恨、仇者快!
明明只是一農家,林夫子愣是感受到了朝堂之上的詭譎莫測、血雨腥風。
燃燒的蠟燭芯發出嗶的一聲,收回思緒的林夫子忽然感慨自己當個鄉野夫子是對的,若真的出仕了,只怕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許久之后,林夫子面色復雜的問道:“小魚,你打算如何做?”
“夫子,我會借由二叔的事讓家中把我過繼出去。”這才是湛非魚阻止曾管家的真正原因,她不能留在湛家,否則一個孝字就能壓死她。
但湛非魚更清楚湛家不會同意,所以她只能用二叔當籌碼,是過繼自己還是讓曾家弄死二叔?
夜深霜重,林夫子提著燈籠走出了湛家,腳步一頓,背對著身后之人問道:“小魚,可還記得當日說過的話?”
什么話?湛非魚愣了一下,看著夜色之下林夫子被風卷動的長衫,腦中靈光一閃,“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學生謹記先生的教誨!”
聽著身后稚嫩卻堅定的聲音,林夫子微微一笑,踏著夜色而去。
……
第二日清晨,伴隨著晨曦光亮,厚重的木門緩緩被推開,自湛氏一族開宗立祠日起,湛非魚是唯一一個踏入祠堂的女子。
除了坐在主位的老族長和村正外,幾個德高望重的老一輩也紛紛落座,而各家各戶的當家人則安靜的站在一旁。
湛老頭擔心的看著被押過來的湛老二,急切的往前兩步,“老二,你還好吧?”
一夜沒睡,湛老二也想了一晚上,他肯定不能認下謀害曾夫人的罪名。
當然,更不能說自己買兇要殺親侄女,湛老二打算來個死不認賬,只要這死丫頭要科舉,自己就有一線生機。
“爹,我沒事,讓你擔心了,是兒子不孝。”湛老二胡子拉碴、聲音嘶啞,一句關心的問候讓湛老頭紅了眼眶。
“你說你怎么這么糊涂!”湛老頭悲痛的拍打著湛老二的肩膀,這是他最倚重的兒子啊,怎么就干了這么糊涂事。
“大哥。”湛老二看了一眼低著頭沒說話的湛老大,低聲道:“那銀子是我陸陸續續存下來的,之前我撿了個荷包,里面有兩張銀票,是我存了私心昧下來了,這銀子和朱大少沒關系,我怎么可能害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