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半杯茶這才緩過來,看著半靠在床上表情陰沉的小兒子,齊同知緩緩開口:“柴頤死了,把衣裳撕成了布條在牢門上吊死了自己,仵作已經驗過尸了,并沒有他殺的跡象,再加上那封柴頤親筆所寫的認罪書,孟大人結案后封存了卷宗。”
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柴頤,而且不露絲毫破綻,只可能是陳家所為。
齊同知看向眼瞳微縮的齊硯,“你們該慶幸這一此有人被黑鍋,湛非魚也不深究,否則你們的下場比柴頤好不了多少。”
聚文齋縱火死了三人,被綁走的齊桁乃是童生,即將參加院試,如果顧學士這邊施壓,對豐州各個家族而言就是一場浩劫。
齊墨遲疑了半晌,終究是問出了擱在心里好幾日的問題,“父親,湛非魚為什么不深究?當初南宣府徹底大換血了。”
“你是在想如果湛非魚追查到底,我們齊家便可以一躍成為豐州最大的家族?”齊同知明白長子話里的深意,有章知府的例子在前,誰不心動。
齊硯嗤笑一聲,陰陽怪氣的嘲諷起來,“如果不是顧學士,她湛非魚算個什么東西?顧學士遠在京城,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真逼急了,豐州這些家族聯合起來弄死湛非魚,顧學士難道能讓豐州所有家族都以死謝罪?”
一想到齊家上上下下對湛非魚的禮遇,齊硯一拳頭忿恨的錘在床沿上,“齊桁被抓走了,她湛非魚不也跟無頭蒼蠅一般,如果不是劉和鋒倒戈!”
“你有本事讓劉和鋒倒戈嗎?”齊同知銳利的目光看著只會逞兇斗狠的齊硯,冷聲道:“劉和鋒和丘定思兄弟相稱,張通判父子更是以劉和鋒馬首是瞻,可最后呢?劉和鋒差一點殺了柴頤,這就是湛非魚的本事!”
即便到現在,所有人也猜不透湛非魚和劉和鋒到底有什么協議。
齊墨看著氣的漲紅了臉的齊硯,溫聲道:“衛大儒是和湛非魚一起走的,這些年多少讀書人登門拜訪,衛大儒都是避而不見,可湛非魚不但進了衛家大門,還能說服衛大儒去南宣府,甚至把無書樓都搬過去了。”
其實外面也有傳言,衛大儒要把名下所有產業都給湛非魚,只是她沒答應。
“那就是個老糊涂!”齊硯梗著脖子回了一句,沒有忘記三年前他也曾登門拜訪,卻被拒之門外。
齊同知冷眼看著冥頑不靈的小兒子,“不單單是衛大儒,祝昌運也跟著去了南宣府,估計要等院試才回豐州,不出意外,祝昌運必定能通過院試,三年后便是鄉試,科舉出仕也只是時間問題。”
錦上添花不算什么,可湛非魚對祝昌運卻是雪中送炭,有這份恩情在,祝昌運日后對湛非魚必定是鼎力相助。
不等齊硯反駁,齊同知接著道:“齊桁也要記下湛非魚這救命之恩,齊硯,你且說說看,日后你若遭遇危險,會有幾人能為你赴湯蹈火?”
“我……”齊硯張了張嘴,可他心底明白往日那些朋友,雖不能說是狐朋狗友,卻也是因為利益相交,讓他們兩肋插刀絕不可能。
齊墨沉思了半晌,看向齊大人道:“劉和鋒不說,章知府還有上泗縣令陳渭彬和湛非魚也是關系密切,章知府的岳家孔家同樣如此。”
看齊硯一臉的不解,齊墨解釋道:“柴頤身邊的一個妾室,曾經想嫁給章知府,而章夫人出自孔家……”
章知府借著顧學士的勢在南宣府站穩了腳,而黃儷算計章夫人,卻是湛非魚解決的,章夫人記下這個人情,就代表孔家記下了,但凡是個讀書人都知道孔家在文人中的地位。
“小姑娘如今只是個童生,再過十年,未來可期。”齊同知忍不住的感慨,可惜這小姑娘不是齊家人,而齊家也沒出色的后輩能聯姻,好在齊桁和湛非魚是同年。
道理已經掰碎了,即便不愿意承認,可齊硯卻也知道湛非魚不僅僅是靠顧學士,她的確有幾分本事。
見小兒子總算不是一身刺了,齊同知這才給長子解惑,“湛非魚不追查到底,張通判不說,豐州其他家族是不是要記下這個人情?”
“豐州在孟知州的管轄之下,這事要是鬧大了,傳到京城,院試在即,童生被綁架,一個治理無方的名頭壓下來,孟知州的仕途也就這般了。”
孟知州不能升遷,肯定要記恨湛非魚。
豐州這些家族,各家參與的小輩輕則被打板子,重則是牢獄之災,若是紈绔子弟也就罷了,偏偏去聚文齋參加文會的有一半是讀書人,斷人前途如同殺人父母,這個仇就結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