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他對湛非魚的好,殷無衍也不能真正判斷是真是假,兩人雖說暗中達成某些合作,但不到最后一日,殷無衍不會完全信任顧輕舟,而他相信對方亦是如此。
“渾水才好摸魚。”對于殷無衍的打量,顧輕舟知曉而且并不任何怒意,禁龍衛指揮使,若是如此就信任一個人,那才讓人懷疑。
想到遠在鑲武縣的小弟子,顧輕舟放下茶杯,“圣上雖說一直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牽扯到鹽稅牽扯到銀子,又牽扯到西北七衛,容不得圣上不得不小心、不得不謹慎,與其猜猜這個懷疑那個,不如起復楊老將軍,來一個釜底抽薪。”
否則顧輕舟又怎么可能派湛非魚前去鑲武縣,日后楊家起復了,外人只以為是顧學士的原因,皇子們即便怨恨,這仇視的對象也是顧學士和湛非魚師徒倆。
圣上一開始就防備著皇子們,可又舍不得傷了父子感情,這才有了這么一出。
聽到這話,殷無衍臉上毫不意外的蒙上一層寒霜,聲音陡然冰冷,透著怒意和冷漠,“大人就放心小魚涉險?當日在淮安府,小魚命懸一線!”
當日淮安府一事,殷無衍雖然把四十八具尸體懸掛在城墻上,可涉及到鹽稅涉及到銀子,甚至說牽扯到立儲,這點震懾根本沒用,逼急了,宮中皇子都敢謀逆,都敢弒父殺兄。
西北七衛的水太深,軍中是圣上把控,皇子們都不敢輕易出手,一旦被圣上察覺他們想要染指兵權,這結果哪個皇子都承受不起。
同樣的,顧學士也好,殷無衍也罷,他們在西北七衛雖然也埋了暗探,但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湛非魚如果在這里遇險,即便殷無衍和禁龍衛的人功夫再好,可面對厲兵秣馬的西北七衛,殷無衍沒有一絲勝意。
“你小看了小丫頭在軍中的威名,更何況還有裕親王在,淮安府一事,圣上雖然是點到為止,沒有深究,但宮里那幾位絕對不敢再來第二次。”顧輕舟既然敢讓湛非魚去鑲武縣,自然是確保她不會有危險。
“楊家要起復,鎮邊侯府就該涼了,這個人情,楊老將軍不會放在圣上身上,也不會放在我身上,最后受益的還是小丫頭,富貴險中求。”顧輕舟溫聲笑了起來,從他收徒的那一刻起,小丫頭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更何況隴右道一行,是圣上的意思,顧輕舟推拒不了,湛非魚更不可能,既然如此,不如走這一趟,而湛非魚能得到的好處就更多。
郡主之名又如何?鎮邊侯夫人當年也是郡主,她還姓殷,最后不也死了,湛非魚這個郡主也就名譽上好聽,實權才是最重要的。
顧輕舟看了一眼面容俊朗、氣息清寒的殷無衍,自己已經是知天命之年,小魚還如此年幼,日后能護住小魚的只有殷無衍,可他身為禁龍衛指揮使,是圣上手中的一把刀,如今看著風光,可誰知道日后會如何?
尤其是圣上一旦立儲,日后儲君登基,殷無衍只怕會成為第一個被祭天的人,所以顧輕舟不得不為湛非魚日后考慮,西北七衛僅僅是第一步,有楊家的這份恩情在,即便是殷無衍最后死了,新皇想要動手對付小魚也要掂量一下。
這一刻,顧輕舟無比慶幸湛非魚是個姑娘家,否則當今圣上只怕第一個就容不下小魚。
正因為她是女子,于江山社稷無礙,所以她捐獻銀子給軍中,圣上不會有絲毫忌憚和防備,這個美名即便是公主都不敢有。
互換了一些消息,正事談完了,顧學士突然道:“楊老將軍之孫比小魚小一歲,楊家有意讓他和小魚結親,不知無衍你……”
顧學士是想問當初殷無衍在石頭村也見過楊旭,這孩子已經八歲了,秉性如何,以殷無衍狠辣的目光必定能看出一二來。
可這話一問出來,看著殷無衍陡然冰冷的鳳眸,顧輕舟失笑的搖搖頭,“罷了,左右小魚還小,不過小魚那性子,日后她成親,我打算在武將家中挑選,皇親國戚倒也可以。”
至于書香門第的讀書人,顧輕舟沒考慮,讀書人重規矩,小魚那性子,顧輕舟有幾分了解,別看小丫頭讀書用功刻苦,那是因為被逼的沒辦法,真能悠閑度日,小丫頭肯定不會選擇吃苦。
武將之家規矩少,小丫頭能過的活泛點,皇親國戚倒也不過,皇家子弟自小養尊處優,沒那么多小心思。
殷無衍倏地站起身來,卻無法從顧學士臉上看出他說這番話是試探還是提前告知。